泪与笑
他没让她失望,他已经回来了就是最好的证明。图鸯见到他时没有过多的表情,只对他微微一笑。
他终于回来,她的心无比激动,她激动到控制不住自己冲向他抱了一下。小魅热泪盈眶道:“张哥哥,我多怕你回不来了,我多怕你丢下我不管了。事情是不是已经解决了?知道谁是杀我爹的凶手了吗?”
她们是他认识的两个女人,两人不同的女人。
他轻轻地松开她的手,细语道:“事情算是解决了,但还不知道谁是凶手。来,给你们引荐一下。”
司徒前辈的千金图鸯、刘小魅。这位是我的朋友印田,这位小兄弟叫刘小雨。
小魅激动道:“刘小雨?你真的是小雨?”
小雨也有点激动道:“是的,我是刘小雨。”
小魅立马提起小雨的右手衣袖,小字是个小字,眼睛再次湿润。
小雨问道:“难道你真的是我姐姐?”
小魅提起了自己的左手衣袖,大字,道:“是的小雨,爹在世时告诉过我,我有位亲弟弟左手臂纹了小字。”
少年淡淡道:“你不是我姐姐…我可以很肯定,你不是我姐姐。”
大家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少年,只有张一和印田的眼光放在小魅身上。此时,张一的心事更加的重,这明明是小魅,少年也不像在说谎,其中到底出了什么原因呢?
刘小魅肯定道:“在座的谁都能确认,我是我爹的女儿,除非你不是小雨。”
刘小雨也斩钉截铁道:“我是刘小雨,但你一定不是我姐姐。”
一场无休止的辩论,在座的都不能说他们的真假是非。
司徒斗云打着呵欠走出来,似乎他还没有睡够。他不知道屋里发声了什么事,问道:“
这么多人?怎么回事?”
少年道:“她不是刘小魅,她不是我姐姐。”
司徒斗云:“我知道。”瞬间,在座的表情都惊呆了。
仁草木忍不住问道:“前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司徒斗云道:“你们别忘了,我跟刘师兄是整整五十年的师兄弟情谊,他的事情我虽然知道的不太多,但幸好也不太少。而且,我现在还发现了个问题,小魅没有的东西她却多了一样。”
少年道:“对,她的确多了不应该多的东西。张大哥您应该还记得之前在客栈跟你说的我姐姐的事吧!”
张一淡淡道:“记得,你说你的姐姐左手臂有个大字。这是你们爹爹留给你们的胎记,可是她的左臂……。”
少年道:“你当时可能听错了,我说的是我姐姐的左臂有个大痣。”
司徒斗云道:“不单单你听错了,当时候在的人都听错了。”
张一无奈地笑道:“原来如此,怪不得您说她多了一样小魅没有的东西。”
仁草木问道:“虽然手臂不同,但人应该不会错啊?”
司徒斗云道:“我只在她婴儿的时候见过她。”
仁草木闭上了嘴。
错了,原来一切都错了,女大十八变,只要年龄相仿,任何女孩都可以是小魅。
假小魅问司徒斗云道:“你明明知道我是在演戏,为什么还让我进你的鸳鸯阁,还跟我演一出认亲记?”
司徒斗云道:“不得不承认你演得相当不错,不止他们,甚至连我都差点相信了。既然你那么想演,我就配合好好地你,我年轻时也算半个戏子。可我更想知道的是,你为什么要演这出戏,又是为了哪种目的。”
假小魅道:“无可逢告,我只是个尊崇主上命令的奴才。”她的话语像一座山一样,但是她表情突然变了,变得复杂。她眼光放在张一的左手无名指上,张一正在抚摸着他的戒指。
印田问道:“那你有什么是可以逢告给我们听的?”
假小魅忽然冷笑道:“难道,你们还没有发现这里少个人吗?米铺是我烧的…哈哈哈。”
她的笑声非常刺耳,真的好像夜晚的鬼魅发出的那种尖笑声。
图鸯哼了一声,立马转去古婆的房间。
她还在笑,又道:“不用去了,她已经是个死人了,我已经把她……”
她最后的两个字还没有说完,笑声突然停止,她坠落时最后的影像就是张一突然在她眼线消失了,她没有痛苦,所有的东西在她这里已变成了永恒。
张一就站在她的左后方,他背对着所有人,泪光已模糊了他所有的视线。“不到万不得已,千万别出手”那句话似乎又在他的耳边响起。可是这次算不算是万不得已呢?张一没有去想这个问题,他只记得他第一次倒在古婆的小摊上时候、他伤好了,第一次离开古婆,古婆泣不成声的时候、离开后,再一次见到古婆,古婆满心欢喜的时候。在古婆心里,张一可以永远都是长不大的孩子。也只有在古婆面前,张一可以做一个孩子。
如果不是他带了这个假的刘小魅去见她,如果不知道千嘱万咐地叫她照顾这个假的刘小魅。古婆还好好地看着她的米铺,开着她的火烧店。张一在自责,他突然咳嗽,咳得直不起腰,咳出了血,他又忽然狂笑,他嘲笑着自己是多么的愚蠢,愚蠢得像头猪。
印田、还是印田,他又过来握着张一的肩膀,轻轻道:“如果真的熬不住了,我来陪你醉一场。但,现在你还没有福气去倒下。”
仁草木帮衬道:“别说福气,现在你连倒下的资格都没有。”
张一停止了疯狂,擦了擦嘴角的血。他们对视了一下,再次深情地笑了。
图鸯毕竟是位女孩,很容易感动。其实,此情此景又有谁不被这份友情而感动呢?能做到,你的每一句话我都明白,是件多不容易的事情啊?
司徒斗云吩咐下人,毕竟死者为大,把假刘小魅好好安葬。
至于古婆…..
新坟前,大家都没有过多的言语,送别古婆时一切都非常简单。古婆一生平淡,她也不喜欢有仪式感的离别,不管是生离还是死别。原来这种态度,是张一跟古婆学的。
虽然一切简单,但大家都久久不愿离开。
印田点起烟斗,缓缓道:“第二次了,我第二次看到那复杂的表情。”
仁草木问道:“第二次?”
印田道:“是的,狐狸眼、假小魅。我总感觉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他们一定是有什么联系的,而且我相信答案很快就会出现。”
小雨问道:“答案?”
印田接着道:“是的,我刚才发现古婆小拇指甲暗暗发黑?”
小雨道:“这可能是假小魅下的毒啊?你刚才也看到,古婆的喉咙也已发黑了。”
司徒斗云抢道:“炎龙泽?剑冢和炎龙泽一直井水不犯河水,他们为了什么闲管我们的剑冢的事情呢?”
印田道:“井水不去犯河水,不见得河水不会来惹井水啊!我想,绝对还有一些我们预想不道的事情会发生。”
仁草木道:“太可怕了,我们看来要躲好一阵子了。”
印田笑道:“我正有此意。”
他们只跟了司徒斗云作揖告辞,就走了。张一没有问他们,他们也不跟张一多说一句话,。
少年很少主动说话,但这次他恳求司徒斗云让他进剑冢,他要找他的真姐姐为他的父亲报仇。他是自己师兄的幼子,司徒斗云当然愿意满足他的要求。
图鸯见张一久久不肯离去,她不知道怎么去安慰他。她现在只想安安静静的陪着他,那怕就像现在一样永远地站在他身后。
老天总是那么喜欢跟人们唱着反调,这个黄昏没有夕阳。暗沉的天空渐渐下起了雨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听说,雨是人不愿离开人世流下遗憾的泪水。古婆是不是也在遗憾呢?她曾跟张一说过,她希望能看到他娶妻,能看到他幸福,能看到他生子。
张一终于说话了:“你们先回去,好吗?”他是在恳求,他不愿有人看见他失落,不愿有人为他感到悲伤。
司徒斗云拍一拍他的肩膀,带着少年离开了。尽管有千般不愿,图鸯也跟着离开了。
雨越下越大,滴滴答答地打在张一的脸上。坟前还摆放着古婆爱喝的竹叶青,他轻轻地坐下,给古婆倒了一杯,道:“古婆啊,小一已很久没有跟您老人家单独把酒言欢了,今天小一跟你不醉不归好不?”
一杯...两杯...三杯...第三十杯,无论谁喝多了都会醉,张一的眼睛已经开始模糊了,他的心是那么的苦涩。酒、雨水和泪水都能模糊人的眼睛,也能苦涩人的心。
古婆的一口酒都没有喝,死人又怎会还能喝酒呢?可是,张一耳旁仿佛又传来古婆熟悉经常唾骂他的那句话“小子,喝那么多酒,古婆可没有钱给你买棺材”。其实这句话是给予张一太多太多的爱,每次听到古婆的这句话,张一的心是那么那么的温暖。可惜,张一再也听不见那句唾骂而温暖人心的话了。
此情此景,老天的心似乎也跟着张一痛了起来。雨下得更大了,它好像很想淋醒张一,它不想看到他为此颓废,为此堕落。可惜它忘了,雨下得越大只会让人的眼睛更加模糊,让人更加看不清前面的路。
“古婆啊,小一是个罪人啊!我不管去到哪里,只给人带来灾难。之前是刘老前辈,现在又是您,小一我是不是颗灾星啊?”没有人能回答张一的问题。
“古婆啊,看来小一还是离开吧!只要我躲起来,我身边的人才不会给我这颗灾星所祸害。”张一哭笑道。
他提起最后一个酒坛,他已经开始站不稳了,一颠一倒地慢慢离开。
图鸯就在远处没有离开,看着张一走了她的心很痛很痛,但她控制自己不能跟着张一,她了解张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眼睁睁地看着他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她心里突然觉得,他好像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是不是有些再见,就是再也不见了?图鸯的问题也没有人能回答。
雨中,张一没有方向地走着。摔下,站起来,又摔下,又继续站了起来。他不愿让自己停下,继续喝着他的酒,走着他这条没有方向的路。
雨渐渐小了,一路上他换了四个酒坛,他从一个黄昏走到了下个黄昏。
已经是夜晚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走了多久。他的衣服已全是泥巴,脚已磨出了血。毕竟他不是铁打的,他终于倒下了。
清晨,雨终于停了。晨光温暖着这片大地,处处能人们欣赏着悦耳的鸟叫声,处处能人们让呼吸到这甜美的菊花香。
张一醒了,他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一双陌生而水灵灵的眼睛正在盯着他。唯一能让他安心的,那个戒指还在他的无名指上。他的头刺痛,喉咙火辣,酸水一阵阵地在胃里反酸。他太需要一杯水了,可是.....
他问陌生的少女:“有酒吗?”
少女道:“有,就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喝。”
张一道:“只要是酒就行,哪怕是毒酒。”
少女甜甜地笑道:“好,我这就你给拿。”
他竟然不拿自己当外人,也不问自己在什么地方,对方是什么人。他只是想醉,他想把所有的事情都忘了。
可是,酒真的能让人忘记所有事情吗?当然不可以,借酒消愁只会让你愁上加愁。很多人都明白这个道理,但似乎又没有几个人能去做到。
酒来了,张一又醉了。醉了醒,醒了又醉。他需要酒的时候,少女就给他拿,也不问为什么,或许她不知道能问他为什么。唯一让她好奇的是,这个人怎么那么能喝。
又是一个清晨,张一又问:“还有酒吗?”
少女笑道:“有,但是你能不能先梳洗一下再喝啊?”少女拿来一面铜镜对着张一。
张一苦笑了一下,他发现自己满脸胡刺,自己的衣服酸得发臭。他的头还是很痛,他的确需要清醒一下自己了。
少女接着道:“这是给你准备的衣服,园后有个温泉。”她递给他一把小刀,一切是那么的贴心,让人那么的暖心。
张一来到温泉前,泉烟袅袅升起,鸟叫声伴随着咕噜咕噜的泉水声,如此让人心醉。他已经忘记多久没有让自己的心那么的恬静了,他恨不得把这景色狠狠地咬上一口。
张一洗梳出来,少女见到他笑道:“本来就是只白天鹅,何必弄得自己像个丑小鸭呢?”这句话本来是描绘女孩的,但是被她说得却合情合理。
桌上摆着一碟青菜,一碟鹌鹑蛋,一碗清水白粥,一碗凉花茶。张一才觉得自己饿了,他毫不客气地一扫而光,只剩下那碗凉花茶,他不喜欢喝茶,一见到茶他就想起仁草木,仁草木的茶泡得实在太差,而且这碗茶还是凉的。
张一问:“酒呢?”
少女道:“那碗不就是吗?”
张一道:“但它明明是碗菊花茶啊。”
少女又甜美地笑道:“菊花能泡茶,也能酿酒。你确定这几天喝的是茶,不是酒?”
张一闭上嘴,他的确不知道这几天喝的是茶还是酒,他只知道他自己真的是醉的。端起碗,细细品尝了一口。他微微一笑,这的确是酒,带着菊花的清香又不失酒的味道,他第一次发现酒是那么的好喝。
少女还是笑着,道:“你看看,明明可以笑得那么好看,却选择去哭。”她的笑声是那么甜,她那两个小酒窝是那么的美。
阳光从窗户照了进来,窗外的菊花,红的、白的、黄的装点着大地希望。一阵阵秋风扑面而来,让张一的心一点点地淡然。
这次,他竟然笑出声了。不再是苦笑,而是内心的欣喜发出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