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下眉头 却上心头

夕阳...

似乎很多人都赞美夕阳。但是黄昏呢?黄昏和夕阳到底区别在哪里?

无论夕阳还是黄昏,今天张一都不太喜欢。

图鸯变的很奇怪,只对张一说了句“一切小心”。以前她总有很多话跟张一说的,不管是好事又或者是坏事。古婆和小魅,没有嘱咐的话,因为她们没有出房门。古婆跟小魅说,小一不喜欢那种有仪式感的道别,好像弄得生离死别一样。

古婆的话既然在张一的面前是命令,现在在小魅心里也是种命令。有种命令却是心甘情愿的,尽管她真的很想去见见张一,去见见他们。

为了不引起剑冢众人的过多猜疑,昨晚司徒斗云便以朱老管家的身份回到了剑冢。

马车里,仁草木发现张一左手的无名指多了一枚玉戒指。很多的人戒指都是金镶玉的,张一的戒指却是银镶玉,那块玉是块黑玉,梧子般大小。

仁草木忍不住问道:“你什么时候开始,有这样的雅兴学别人带戒指了?”

张一道抚摸下他的戒指道:“这么重要的事情,带个戒指充充场面有什么不好的呢?

仁草木道:“你又不是什么大财主,再加上你这银镶玉的戒指能充得上什么场面。”

张一道淡然道:“你平时不带剑的,今晚怎么也有雅兴带你这把剑去了?”

仁草木道:“我的剑有非带不开的理由。”

张一明白他的意思,接着道:“我的戒指好像也有非带不可的理由。”

仁草木闭上了嘴,他似乎懂了。

有些事情一旦到了非做不可的时候,至于用什么方法都不是太重要了。

马车停下了,剑冢外停放着十几辆马车,和几十匹马。

门外依然灯笼高挂,园里依然酒席满摆。所有人还是没有动一下筷子,也没有人说一句话。一切都好像跟前几天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大堂门口放了一张红木大椅,而且还用红布盖着。

走到主桌上,张一跟仁草木说,你去帮我准备那两样东西来。仁草木往后园走去了,虽然仁草木是个陌生人,但没有人拦下他,更没有人去询问,因为他是张一带来的人,这就是规矩,以前刘冢长带任何人来,也没有人敢去询问。

一切都显得太正常了,正常到张一心冒起一阵阵寒意。

司徒斗云站起来拿出一封信对众人道:“刘冢长生前留下的这封信,在座诸位之前都阅过了。诸位是否有异于,有的请提出。”

还是没有人开口,好像全部人都没有任何异于。

司徒斗云接着道:“既然大家都同意,那有请新一任冢长张冢长,掀布上座。”

“既然有刘冢长的信,想必天织也在张少爷的身上。麻烦张冢长请剑出来,小人为新冢长掀布上座。”一把熟悉的声音,该发生的事情还是会发生的,来的人是夏得,他真的还活着。

他单膝跪着,头低着,双手抬高,在静候着张一。

本来司徒斗云还想跟他理论理论天织与钱庄的事情。没想到先被夏得将了一军。他的所作所为实在太正常了,正常到连张一也不知如何是好。

原本雅雀无声的剑冢,被夏得这么一整,瞬间变成了集市。

夏得又重复道:“麻烦张冢长请剑出来,小人为新冢张掀布上座。”

有个提着一把大刀满脸胡须的大壮从中走了出来,对着夏得怒道:“夏得,你这小子是什么身份,张少爷是什么地位。你小子还不够格给张少爷掀布呢。快给老子滚开。”

他一说完,狠狠地一脚踹向夏得脸上。摔倒的夏得立马又保持之前的动作,脸上已有一个深深的鞋印,他没作声。胡须大壮继续怒道:“你小子听不清楚人话吗?”说完,又踹他,他又保持之前的动作。来来回回三次,夏得的脸好像刀剁了无数遍一样,直流鲜血。他还是重复刚才那句话:“麻烦张冢长请剑出来,小人为新冢张掀布上座。”

这次,胡须大壮却恭敬对着张一道:“张少爷,我这粗人绝对支持你的,你看这小子这么倔强地一再坚持,是不是麻烦一下你把天织请出来。好让这小子滚蛋,正好也证明给大家看你是当之无愧的新冢长。”

剑冢上下又开始轰动了,个个都开始叫张一把天织请出来。张一被软硬施压着,他只是深深地吸了口气,他还是闭着嘴。他担心的事情真的发生了,天织在这种情况下还没有出来。他多么的希望,有人拿着天织威胁他让位。可惜想象的跟现实发生的往往千差万别。

人丛中,有个人正在为眼前的一切眼睛都眯得睁不开了,尽管他没有笑出声,但他脸上的表情比笑出声更让人厌恶。他就像一只狐狸偷偷地躲在一边,看着一群猪在欺负一只小羊,他本来就是个狐狸眼。他瞟了一眼张一,看见张一在抚摸着戒指,他的脸上立马变了,立马变得恐惧起来。因为张一也在注视着他,好像立马有只老虎站在他这只狐狸的面前,随时都会变成对方的食物。

催促他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急。他好像已经聋了一样,还是没有出声。司徒斗云再也忍不住了,正准备摘下易容时。

“菜来咯,酒来咯!”仁草木突然在后园出来道。

一碟干炒花生米,一碟卤水鸭脖子,一坛烧刀子。

张一终于站了起来,走来夏得的面前,轻轻地扶起他,还帮他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闹声突然又停住了,众人都好像变成了丈二和尚,就连司徒斗云都为之动容。

张一缓缓道:“刚才痛吗?跪了这么久,委屈你了。喊了这多声,嗓子也有点不好受了吧?这里有你喜欢吃的,我们来陪你和两碗。”

仁草木接着对夏得道:“我们这里没有什么好碗,看你这样子也不像不带碗来人吧!”

夏得微笑道:“带了,而且带了四个。张少爷叫你准备的你拿来了,我叫你准备的呢?”

仁草木也笑道:“我本来就是个下人,两位主人吩咐下人的,能不遵命吗?”

该来的也来了,一条红烧鱼,两个猪脚,一碟香辣牛肉。张一也跟着笑个起来。

此时,众人已分不清到底是人在跟人说话,还是人在跟鬼说话。他们很惊讶,他们很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张一对着夏得深情道:“好久不见。”

夏得轻轻往脸上一摘,印田…原来是印田,司徒斗云终于明白了,脸上无比的欣喜。就好像下了一个月的梅雨,突然转晴了一样。

印田也深情对着张一道:“好久不见。”他们对视着,他们微笑着,一切都不需要太多的话语。真正的友情本来就不需太多的话语,只要彼此的心里都还有对方,那就足够了。

印田突然跟狐狸眼道:“兄弟,看了那么久的戏也累了吧!请你和杯酒可以吗?”

又来只老虎…在老虎面前狐狸只能乖乖的听话,跟着印田坐下。

“你们简直是疯子,老子不陪你们疯了,反正这位置轮不到老子坐,老子走了,你们慢慢玩….玩…..” 还没有来得及转过身,胡须大壮的背后伸出了一把剑,剑是从他的心脏刺穿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仁草木已站在了他的面前,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心脏就这么简单的被刺穿了。剑收,人倒。一把很普通的剑,如果非要说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他的剑柄下吊着一对竹葫芦。

张一淡淡道:“你的茶虽然泡得很差,剑还是依然用的很好。”

仁草木笑道:“我只是个陪练的,无需称赞。”

张一道:“我知道。”

仁草木问道:“你知道?我如果不说你也知道?”

张一道:“是的,我知道。”

印田插话道:“虽然你从不用剑,你的眼睛依然比剑还要锋利。”

张一道:“哦?”

印田接着道:“要不然,你谁都不叫,偏要老仁去准备酒菜。想必,你早知道我今晚一定会来吧?。”

张一道:“对的,因为我们是朋友,仁兄也是你的朋友。”

他们三个又笑了笑。

狐狸眼没有动,因为印田还没有开始请他喝酒,他只能乖乖得坐着。

桌面上四只碗,他的碗没有什么特别,如果真要说有什么特别之处,那就是足足有普通碗三个那么大。一坛酒,倒了四碗和一小杯就没了。

印田叹声道:“这酒好像少了些。”

张一欢喜道:“谁说的。”话音一落,五十个人整整齐齐的一人抱着一坛酒慢慢地走了出来。这都是张一特意准备的,因为他知道印田要来。

印田端起酒碗对狐狸眼道:“喝完你这杯酒,把应该要离开的人,全部带走。还有,我不希望在不应该见到你的时候再见到你。”

狐狸眼道:“是。”

他一饮而尽,站了起来,就开始走了。没有一个人敢抗拒印田的命令,人群里十九个人也站了起来,抬着胡须大壮跟着狐狸眼走了。

印田接着道:“司徒前辈,脸应该痒了吧?”

司徒斗云顿时摘下了易容,笑道:“看来我的易容术比起你的,真的太差了,那天你给匕首给我的时候,我一点猜疑都没有。”

印田道:“其实我的也很差,有个人早已发现了,只是一知道没有说而已。我也挺好奇其为什么会知道,夏得不是夏得,夏得明明被我杀了。”

人群中有人奇怪道:“等等,刘冢长跟夏得中的毒是一样的,莫非阁下也是杀刘冢长的凶手?”

张一道:“夏得是我杀的。”

印田闭上了嘴,众人也闭上了嘴。

张一接着道:“夏得本来是唐门的叛徒,你那点毒才不能让他至死,我找到他时,他竟然第二次中毒,他跟我说这不是中毒,是受了一种内伤,受伤之人受万蛇啃胆咬胃之痛,他哀求我杀了他。我问他,谁伤了他。他的脸抽搐,说他自己都不知道。只感觉到一阵风,然后就中掌了。”

印田拿出他的烟斗,点了口烟,道:“原来刘掌门,不是中毒身亡的。”

张一急道:“烟鬼,天织你是不是应该拿出来了。”

印田又抽口笑道:“天织我给你们了啊,你们没拿吗?”

司徒斗云立马蹦去他们的马车,天织就在车里的垫子下。天织,是把很普通的短剑,只是它真的有点短,才一寸长。其实,很多信物只是人们的一种信仰,无在乎贵与不贵。

张一抢道:“得天织者得剑冢,诸位请拜见新一任冢长,司徒冢长。”

一切都那么的理所当然,顺理成章。司徒斗云明白,张一还有他的路要走,他现在能做就是守护好剑冢,把多余的时间留给张一。

子时,今晚的事情毕竟暂时顺利,司徒斗云毕竟年事已高,已醉倒在剑冢,众人也散了。

张一和仁草木的酒没有停过,印田无论烟和酒都没有停过。他不单单是烟鬼,看来他还是个酒鬼。

仁草木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要放了那个狐狸眼和那些人?”

印田道:“我总觉得没有那么简单,他好像很听话一样,但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一只狐狸是简单的。”

张一脸色一变:“难道…?”

印田接着道:“没错,我觉得刘老前辈的死肯定跟他有关,事情或许远远比我们想象的复杂。而且,我还注意到你每次抚摸着你的戒指的时候,他脸色都会动容,但是那种动容绝不是恐惧,而是一些复杂的心绪。”

仁草木问道:“难道,他见过张少的戒指?”

 张一抚摸着自己的戒指,他脑海不停地回忆,在他的记忆里,戒指是他母亲的丫鬟交给他的,唯一叮嘱他的一句话就是“不到万不得已,千万别出手。”他只记得,他带上戒指的时候,永远都在漆黑的森林里。他的记忆里只有三个人,父亲、母亲、丫鬟,但这三个人早已离开,他真的想不出来,狐狸眼自己到底有没有见过。

印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道:“别想了,不管怎样,你还是没有辜负刘前辈的遗愿。对了,这些天云城多了个很趣的人,你们要跟我去看看不?”

 他们笑了笑,就一起动身了。连印田都觉得好玩的人,那就一定有什么值得好奇的地方,毕竟他们还不是太老,心里的好奇心还没有完全泯灭。

 二更,解忧客栈外有个孤独的身影,一个很熟悉身影...

 印田说的人就是少年。

 张一见到他时,心里不知不觉多了一份伤感。他知道少年很迷惘,但少年只能永恒地等待着。有时候,永恒的等待是不是等于永远见不到希望呢?但,少年最起码还有机会去等。人生其实还有很多事情,人们连等待的机会都没有。他是不是应该为少年感到庆幸呢?

 少年见到张一,欢喜道:“我有我姐姐的眉目了,但告诉我的人叫我在这里等她,她一定会在这里出现。”

 张一问道:“他还跟你说了什么?”

 少年道:“他说我姐姐的名字叫刘小魅。”

 张一心里一震,问道:“难道你不怀疑他说的话?”

 少年肯定道:“不怀疑,因为的我名字叫刘小雨。”

 印田笑道:“你知道告诉他的是谁吗?”

 张一与仁草木同时问道:“谁?”

 印田道:“就是刚才我放走的狐狸眼。”

 一位无名的少年,谁都不知道他在哪里来的,为什么狐狸眼却如此清楚呢?到底那个狐狸眼是谁?到底他说的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他这样做是为了什么?没人想得出答案。

 小雨继续问张一:“你认识刘小魅吗?”

 张一缓缓道:“认识。”

 小雨继续问道:“你知道她在哪吗?你可以带我去吗?”

 张一突然闭嘴,一切都发生得那么离奇,如果他带小雨去见小魅,小魅会不会接受她这个弟弟。他想得更深,小雨为什么一直都那么天真却又那么淡定?他是否与狐狸眼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如果是,带他去见小魅,小魅会不会多一分危险?

 其实,只要张一带小雨去见小魅,这些答案立马浮出水面。但是,他现在的心却有了顾虑,他不想小魅遇到危险,毕竟......

 印田突然笑道:“有趣有趣,弟弟认姐姐的事情,我们应该成人之美啊!”

 仁草木也笑道:“我知道你姐姐在哪里,我们带你去。”

 小雨满心欢喜道:“好。”

 仁草木一马拉着少年走在了前方,印田和张一走在后面。

 印田道:“有些真相,你自己不去发现,又怎么知道它的对错与否呢?”

 这些道理张一明白,但是他怕,他怕做的每个决定都会害了小魅。

 印田突然握着他的手,道:“放心,我一直都在。”

 一直都在,人生能遇到像印田这样的朋友,夫复何求呢?无论你遇到任何苦难,有朋友一直都在,那就足够了。就算他在远方,他的心在你身边那也足够了。

 晨,日出。

 他们走到鸳鸯阁时,天已经开始亮了。有些人好像永远都喜欢做个贱骨头,有马车坐的时候就选择走路,能躺下的时候就稳稳地站着。

他们都不累,他们没个人的心情都不太一样。唯一一样的只有期待。

 剑冢的事才刚刚过去,另一件让张一烦心的事又跟着来了。

其实又有谁不是一样呢?这或许就是,世事如棋局局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