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之晴只觉得肩上猛地一沉，压得她直喘不过气来，忙回道：“晚辈知道。常言‘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日后晚辈定如待父母一般对待师父。”

碧麒麟颔首，算是认下了暮妙戈收的这个徒弟：“既如此，那本尊不妨也告诉你。妙戈乃我钟南派掌门之人，因冲击大乘期未果而落实历劫，从辈分上来算，该是你们暮家老祖宗一辈的人物了。日后你随妙戈回门派，掌门所居乃青云峰，到时候你记得搬到外峰去住。”

哈？

暮之晴呆滞了一秒，最后一句的画风好像不太对？

但是不等暮之晴反应过来，碧麒麟就开始滔滔不绝的嘱咐了，衣食起居，无一疏漏。

“妙戈素性贪玩，尤其是心情好的时候，总喜欢逗一逗小辈，若是在这里闹出了什么事情来，你记得替你师父摆平一下，妙戈不太会处理这些零碎小事……”

“虽说已经辟谷，但是妙戈还是偶尔会吃些膳食，这本《灵草药膳》你收着，回去好好学，学会了就时不时的给妙戈做一顿，她若是不打坐修炼，平日里总爱叼些零嘴……”

“还有，每隔三十天妙戈必须睡一觉，不然对皮肤不好，这是她常用的凝神丹，若她总是不睡你就放一颗在水里，摆到殿内即可……”

“这枚纳戒是她素日里喜欢看的书籍……”

“巴拉巴拉……”

“……”

暮之晴呆呆的看着碧麒麟一件事情接着一件事情的交代，表情渐渐从畏惧变成了呆滞，最后放空了自己，无声汗颜。

这个画风，似乎不大对？

说好的高冷呢？说好的超脱世俗呢？这是被黑洞给吞了吗？

“都记住了吗？”碧麒麟终于交代完了所有的事情，停下来看向暮之晴。

他今日入世来见暮妙戈，自然是想极了她，但是还有一件事情也是他极为在意的。他打量着暮妙戈在这下界至少要呆百年的时间，可是他瞧着这几个月暮妙戈在宫里的情景，一应吃穿用度比起在青云峰时真的差的太多，见她总是不吃不睡，甚是心疼。

“记住了记住了。”暮之晴来不及感叹自己好好的从一个徒弟变成了一个老妈子，被碧麒麟这一声问直接吓得连连点头，也不知从哪里涌出的勇气，脱口就问了一句，“敢问前辈，是师父的道侣吗？”

顿时，空气凝固了。

暮之晴看着碧麒麟骤然冷凝的脸色，恨不得抬手抽自己两个嘴巴子。

“前……”暮之晴刚要开口认错，眼前忽的一道青烟腾升而起，碧麒麟的身影骤然消失不见，留下暮之晴原地瞠目，“辈……”

这是生气，还是害羞？还是恼羞成怒，落荒而逃？暮之晴觉得自己的认知观有些被颠覆。

低下头，暮之晴看着自己手里一大堆的东西——吃的、穿的、用的、玩的，一应俱全，不禁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好吧，老妈子就老妈子吧！谁让她是我师父呢！

***NAN***

次日晨起，一道圣旨送到了麒麟宫，震得麒麟宫里的人耳冒金星、两眼发黑。

“麒麟宫灵妃，骄纵跋扈，藐视天威，对君不敬，待人凉薄，朕甚为痛心，着降为贵嫔以作示警，即日起禁足麒麟宫自省，无召不得出入。钦此！”

宣旨的仍旧是景宣帝身边的李寿，念完之后亲自扶白芍站起来，将圣旨交到她的手里，拉她到一旁低声道：“皇上特意交代了，这旨意是为了安抚墨常在不得已而为之，让娘娘切莫往心里去，皇上还是心疼娘娘的，等过些时日就把娘娘的位分升回来，还请娘娘放心。”

白芍听着李寿的话，手里捧着圣旨，心里却是默默地开始吐槽。没关系，就算你不升回来，估计娘娘也不会放在心上……

“墨宝林连跳五级晋封常在，皇上还是很看重她的吧？”白芍本着就算不为自家娘娘也要为了自己好奇心的原则，轻声开口问道。

李寿微微颔首：“到底是和皇上有着年幼情谊的，加上墨常在又是墨家的嫡女，皇子自然是要上心的。”顿了顿，又说道，“不过皇上今日忽然升了娴夫人的位分，晋封为德妃，这中间的关窍……让你家娘娘自己思量罢。”

我家娘娘才不会思量这些东西……白芍默默地又在心里吐槽了一句，但是明面上还是礼数周全的谢过了李寿，塞了一枚羊脂玉给他：“多谢李公公提醒。”

李寿知道这玉佩价值几何，也知道麒麟宫向来出手阔绰，如此也就千恩万谢的应了，又提醒了白芍看守麒麟宫的侍卫午时才到岗，该处理的事情要早些处理后，这才转身带着人离开。

等李寿的人将麒麟宫大门阖上了之后，白芍才回过身来看向了宫里一众的小宫女小太监，冷声说道：“方才李公公的话你们也都听见了，别的我就不多说了，只一样，这麒麟宫容不下不忠心的奴才。这宫门今日午时才会关上，想走的人到我这里领一锭银子，拿了宫牌就去内务局登记走人！”

白芍气势端的足，但是底下的人窸窸窣窣的吵了一阵也没见个人出头来，倒是乌茜仰着头看看白芍，又看看只留下了一条缝的宫门，咬了咬牙，站了起来。

白芍冷眼看着乌茜，也不言语，只看着其余的人：“还有没有？没有我就只带着乌茜去拿宫牌了。”

有了第一个出头的人，剩下想走的也都一一冒了出来。原本正二品妃的位分，该配一个掌事姑姑和一个掌事太监、两个一等宫女、四个二等宫女和四个小太监、八个扫洗的三等宫女，以及两个嬷嬷和两个厨娘。

都说这麒麟宫的灵妃娘娘盛宠，但是宫里的人冷眼瞧着皇上和这位娘娘统共也就见过那么一次面，后来就再也没有来过了。这段时间又一直传着失宠失宠，今日圣旨一下，这失宠一事可谓是板上钉钉，既然能走，又何必把自己赔在这里。

再加上，平日里大家和这位灵妃娘娘也没什么交集，见都没见过几次面，这会儿一走，竟是走掉了一大半，最后留下来的不过三个宫女、一个太监，外加一个老嬷嬷，连贵嫔一半的份例也不够。

但是白芍对此确实点了点头，再定睛看时，这几个人却都是见过暮妙戈用仙法的人，顿时满意：“既然你们留了下来，我便同你们说些事情。我们家娘娘不同寻常人，这一点你们都见过我也不再多说，你们只要记着娘娘不会害你们就是了，日后这宫里你们就当自己家一般，娘娘的赏赐、饭菜还有月例银子都可以拿去分掉，娘娘也用不着这些俗物。”

“白芍姑姑，我等留下自是表明了忠心，能够侍奉娘娘一场也算是我等的福分，既然娘娘用不着这些俗物，我们也不大用得着，日后领了便录进库里，等要用了再取岂不干净？”桃枝笑的眉眼弯弯，她胆子大，那日虽说被吓得够呛，但是时候反应过来也知晓些事理，能够在仙人身边侍奉，那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

“姑姑，既然是一家人，我们也都不拘这些钱财，日后我们与娘娘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要这些东西有什么用，还不如考量一下接下来该怎么的好。”柳枝比起桃枝更显几分沉稳，一句话就说到点子上了，“这宫里多得是拜高踩低的人，今日娘娘被禁了足，明日下面的人就敢克扣麒麟宫的用度，其他的倒可以缓缓，唯独吃这一样该怎么打算是好？”

“这个姐姐不用担心，云嬷嬷在后院开了一小片菜田，种了好些蔬菜瓜果，厨房和库房里也堆积了不少粮食，足够吃大半年了。”云彤抱着云嬷嬷的手笑嘻嘻的开口说道。

“田地里有好些东西马上就要丰收了，熬过这个秋冬不是问题。”康公公笑的像个弥勒佛，年轻体壮，那田都是他一寸寸翻过去的。

白芍点头轻笑：“那好，这宫里就留着你们打点，日后娘娘有空了，我再为你们引见。”

“多谢姑姑。”

白芍心里也清楚，这些人留下来大多都是存了一些小心思的，但是那又如何呢？能够换得他们忠心，不拘什么手段。至于娘娘是否要见他们、是否会答应他们的请求，那就是娘娘自己的打算了。

白芍如何打算的，暮妙戈现在没有心情知道，她只知道昨天晚上那人莫名的吻了她，还把她吻晕了！

“师父……”相处几个月，暮之晴还从来没有看过暮妙戈这么生动的模样，原本清冷的双眸染上星星点点的火光，明明带着怒意却美得鲜活灵动起来，两颊微微飞红，映着眉间青莲更添几分娇俏。

但是感叹归感叹，暮之晴知道自家师父是动了真气了：“师父你消消气，那位前辈给你留了好些东西，还特意嘱咐了要我好好照顾你，想来应该是师父的旧识吧？”她是不敢说道侣两个字了，昨晚的事情她还没琢磨透，先憋着再说吧。

暮妙戈看向暮之晴手里捧着的水蓝色衣衫，怒气不知怎的散去了大半，轻抚过莲花朵朵的暗纹，层层叠叠的轻纱柔软轻盈，萦绕着淡淡的莲香，像极了昨晚她闻到的香气，忽的让她想到了那人一针一线为她织就衣衫的画面。

轻叹了一声，暮妙戈很是无奈：“麒麟，我知是你……”

暮妙戈知道，她心底的那个人是麒麟，也很清楚，这个名叫“麒麟”的人对她而言非常重要。可是，她偏偏记不起他的模样，也记不起他们之间曾经的过往，更记不起自己对他是何情谊。

知道他是麒麟，却不知道他是何人。

记得他的名字和气息，却又记不得他曾经的种种。

为何，不愿让我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