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巡捕与大管家
这时周人皎身边的那小姑娘总算记起陈鑫的名字,指着他道:“我想起来啦,你是火隐宗的陈师兄,对不对。”
周人皎见到陈鑫,脸上却是毫无惊异之色,依旧是一副冷若冰霜的表情。一时间众人无话,陈鑫只得率先打破沉默道:“周师姐,真没想到会在京都遇上了你们……”他先前心心念念的想着周人皎,此时脸上一红,不敢与她对视。
那客栈掌柜听陈鑫管这周人皎叫师姐,大致猜到他们师出同门,忙转了个脸色,嬉皮笑脸道:“原来二位姑娘是陈爷的朋友,小的方才照顾不周,还望二位姑娘海涵……”
那小姑娘忿忿不平道:“你这墙头草,刚刚还口口声声的骂我们是坏人,怎么这下又改口了?”
客栈掌柜嘻嘻笑道:“刚刚是我的不对,还请二位姑娘回我这客栈里去,小人这便再开间上房给二位休息。”
陈鑫听了,和稀泥道:“这才像话,你这开客栈的,哪有赶客人出来道理。”
这时却听周人皎说道:“不必了,我们另寻一间客栈便是了。”
陈鑫知道她的脾气,便挥手让那客栈掌柜回去。那掌柜占得便宜,客气几句,便匆匆退下。
陈鑫待四下只剩下他们三人,才问周人皎道:“周师姐,你们怎么会到京都来。”
那小姑娘替她答道:“我们出宫来找人。”
陈鑫听了,想起先前何二来信,心下明了,道:“你们要找的可是南镇和吕清荧?”
周人皎点头道:“除了他二人,还有一个叫做刘禹舟的人。”
陈鑫道:“老三和吕师妹的去向,我是知道的,他们现下跟我那二师弟在一起。”
周人皎问道:“那刘禹舟呢?没跟他们在一起么?”
何二来信上并没有提及刘禹舟的名字,是以陈鑫不解道:“这刘禹舟又是谁?”
周人皎道:“他便是赤湖底关着的那个囚犯。现下宫中的人皆以为是你那三师弟放出这囚犯,挟持了吕师妹逃出宫去的。”
陈鑫听了。连连摇头道:“这不可能,老三怎会害吕师妹,再说了,他们这会儿不是好端端的么。”
周人皎听他为南镇辩解,解释道:“宫里的人也不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便安排了一些弟子出宫找人,我猜想那南镇或许会来京都找他的师兄,所以便一路寻到京都来了。”
陈鑫点头道:“原来是这样。不过周师姐不必担心,我先前收到了他们的来信,老三和吕师妹这会儿正在西秦川呢。”
周人皎听了,奇道:“他们跑去西秦川做什么?不过也好,我们便去西秦川找他们二人吧。”
陈鑫忙道:“师姐不必心急。他们来信上说了,等他们去过西秦川,便会来京都的。所以你们只需在京都呆上几日,到时候自然就能见到他们了。”
那小姑娘听了,劝道:“师姐,既然陈师兄说他们会来京都,我们便在这儿等着吧。去西秦川也需要些时日,只怕等我们到了西秦川,他们却又已经回到京城了。”
周人皎听了,点头默许,又道:“只是需告诉其他同门,免得他们还继续找人。”
陈鑫笑道:“我这儿便有火羽鸟,让这鸟儿传个信回燧王宫就是了。”
说着陈鑫便带她二人回自己的住处。那小姑娘见陈鑫所住的地方就在这客栈对面,笑道:“这可真是巧了,我们还想着明日再打听陈师兄的所在,没想到陈师兄便住在这客栈对门。”
陈鑫不好意思道:“我一人居住,是以屋里乱得很……”
周人皎颇有兴致的四处瞧了瞧,见陈鑫摇晃鸟笼子将那只火羽鸟吵醒,又在案上匆匆写了封信,绑在火羽鸟的腿上,对那鸟儿喊了声:“送到燧王宫。”
那鸟儿抖了抖羽毛,不满他大半夜的还要自己送信,啼叫了一声,但也乖乖飞出窗外去了。
周人皎看到陈鑫的床上还扔着一封信,信封上写着何二的名字,知道是南镇等人寄来的,便展开读了。她看到信最后提及自己,面不露色道:“你们师兄弟倒是什么事都往信上写。”
陈鑫知道她看见关于南镇给自己送信的事,脸微微发烫,忙夺过信,咳嗽了几声道:“周师姐若是不嫌弃,今天便在我这儿凑合一晚上吧。”
那小姑娘笑道:“陈师兄这儿哪容得下三个人,我们还是自己去找个住处吧。”
陈鑫听了,脸愈发红了,却见周人皎道:“夜如此深了,便在这儿休息一会吧。”说着便在桌边坐下。她见那小姑娘噘嘴不高兴,又道:“要怪也只能怪你自己非要在客栈里练火术,我们才会被那掌柜赶出来的。”
那小姑娘理亏,便也不说什么,乖乖坐下了。
一时三人又无话,陈鑫打破沉默,问那小姑娘道:“还不知道这位师妹怎么称呼。”
那小姑娘笑道:“原来你不认识我,我可认得陈师兄呢,当初燧王宫比武时,就是陈师兄打赢了我们玄火宗的王言霏王师姐。”
陈鑫经她这样一说,想起当时与玄火宗女弟子王言霏的一场恶战,谦虚道:“胜之不武……”
那小姑娘笑道:“其实当时王师姐也和委屈,不过周师姐却说本来就是陈师兄的武艺更高一些,没什么好不服气的。”
陈鑫听了,心里喜滋滋的想,原来周师姐私底下也帮我说话。这时只听那周人皎冷冷打断道:“别说了,早些休息吧。”
那小姑娘显然十分听周人皎的话,压低声音道:“陈师兄,你叫我小璇就是了。”
陈鑫见周人皎在桌边用手扶着额头小憩,道:“周师姐,你睡床上罢,我睡地上便是了。”
小璇听了,不服气道:“那我也要睡地上么?”
周人皎淡淡道:“不必了,让小璇睡床上去吧。”
…
第二天一早,陈鑫需早起在京都城内巡逻。他见小璇还自酣睡,周人皎却不见了身影,心道她难得来一次京都,大概出门四处逛去了。
他穿上巡捕服,连连打着哈气,赶往京都巡捕营。此时正是早市时分,城内干道上也摆满了早点小铺。陈鑫见天色还早,便在其中一间小铺前坐下,要了几个馒头一碗清粥。
那粥烫嘴,他呼呼吹了一会儿,刚想喝上一口,哪知身边挤过一个大汉。陈鑫被他一推,整张脸浸进粥碗里,烫得通红。
他心中怒火中烧,拿衣袖擦了脸上的粥,刚想跟那大汉理论一番,却听那大汉哈哈笑道:“小小巡捕敢在此拦我去路,活该。”
陈鑫见他穿着华贵锦衣,心想这大汉大概是京都城里的权贵。他在京都混得久了,知道不能乱惹城中贵人,只好忍气吞声,不再理他。
那大汉要了几张大饼,便要在这小铺前坐下吃喝。他见小铺前坐满了人,唯独陈鑫这张小桌前没有人,踢了陈鑫一脚道:“你这小子赶紧滚蛋。”
陈鑫皱着眉头,咬了最后一口馒头,起身刚要走,却听身后有人娇喝道:“你这莽汉,怎的如此蛮不讲理?”
他回头看去,却见周人皎俏立在那儿,皱着眉头看向那大汉。
那大汉哈哈一笑,道:“你们这些人哪有与我同坐一席的资格。”
周人皎看他衣着,也猜到他是城中恶霸权贵。但她向来性子刚烈,不畏权势,不附荣华,走上前去便坐在那大汉的桌边。
一众百姓见了,纷纷劝道:“姑娘,别惹恼了他……他可是亭王府内的大管家。”
周人皎冷哼一声,也不理其他人,自顾坐着。
陈鑫见了,忙跑上去想要拉开她,哪知道周人皎一甩袖道:“你白学了一身武艺,连个呆头呆脑的莽汉也怕么?”陈鑫听了,也是有苦难言,心道在这京都里当差,哪能乱逞英雄。
那大汉身边跟着几个随从,见周人皎在头头身边坐下,刚要出手灭灭她的嚣张气焰。只听那大汉哈哈笑道:“这女子长得娇艳,破例让她陪我吃上一顿早饭,也不是不可以。”说着,自顾取了筷子,刚想夹饼吃,只听“咔擦”一声,手中筷子便段成了两截。
那大汉心下奇怪,取了一双新筷子,又要夹饼,只见那筷子也一并断成两截。
这下那大汉不高兴了,怒骂道:“店家,你这儿的筷子怎的一拿起来便断了?”
那店家忙过来赔礼道歉道:“是这位爷的手劲太大,小的这便给您找一双新的筷子来。”
那大汉怪笑道:“原来是我手劲太大,既然如此,你且吃我一耳光,看看我这手劲到底有多大。”
说着,他举起手掌,便要一耳光打在那店家脸上。那店家心下畏惧,也不知应该躲过这一耳光,还是挨上一巴掌了事。
眼看那大汉这一耳光便要打在店家脸上,忽见一张饼飞过来,拍在他脸上。那饼来势极快,在大汉脸上碎成残渣,那大汉被这饼一拍,倒像是自己吃了一耳光。
只见他恨恨站起身,一抹脸上的葱油和肉馅,怒道:“他奶奶的,是谁扔的饼?”
一边的陈鑫将一切看在眼里,知道是周人皎做的手脚。她用起隔空打物的功夫,折了那大汉的两双筷子不说,还将一张大饼甩在他脸上。
那大汉四下环顾,只见自己边上的周人皎在一言不发的喝粥,瞪着她道:“可是你这小娘皮动的手脚。”
周人皎哪会理他,那大汉也算怜香惜玉,不为难她,伸手一指陈鑫道:“小子你过来。”
陈鑫见他平白无故的又将矛头指向自己,心中叫苦,但也只能走上前去。
那大汉等陈鑫走上前来,将脚往桌上一放,懒洋洋道:“你刚刚被这热粥烫了脸,是也不是?”
陈鑫支吾道:“这……这也没什么大碍。”
那大汉呸了一声,道:“你可知道你为何会被粥烫了脸么?”
陈鑫笑道:“是我自己太笨,喝个粥也喝不好。”
周人皎见他如此低声下气,不禁皱了皱眉头。
那大汉摇摇头道:“非也非也,依我看,要怪只能怪这店家把这粥烧得太烫了。”
他顿了顿,道:“所以你应该给这店家来一耳光,让他长点记性,看他下次还敢不敢将粥煮的这么烫。”
众人听了,皆摇头暗道:“这大汉真是无理取闹,煮粥哪有不烫的道理。”
陈鑫赔笑道:“这位爷,您就别再玩弄小人了。小人哪敢平白无故的打人一巴掌。”
那大汉道:“小子,你怕什么?我看你穿着巡捕衣裳,大小也算个官,你打这店家一巴掌,他绝不敢还手。”
他见陈鑫只是一个劲摇头,怒道:“好小子,你打是不打,若是不打,老子便将那一整锅热粥泼你脸上。”
周人皎听了,心中怒火更甚,便要站起来出手教训这莽汉。陈鑫见了,忙按住她,对那大汉道:“这位爷息怒,小人这便大。”
周人皎见他这般说,不可思议看他一眼,怒道:“你……”
陈鑫看着那店家,叹了口气,缓缓举起手掌,停在空中,也不忍心下手。
只听见那大汉又吼了一声:“你倒是打啊,磨磨唧唧的,京都巡捕都如你这般窝囊么?”
陈鑫听见他忽然说出“京都巡捕”这四个字,心中一颤,暗道:“我作为京都巡捕,却又怎能容他这般胡闹!”
旁边一众百姓也是对着他指指点点,议论道:“原来这人是巡捕。”
“他作为京都巡捕,被恶霸欺凌却连吭个声也不敢,真是贻笑大方。”
陈鑫听了这些话,直羞愧的满脸通红,脑子里一片糊涂。
巡捕职责何在?好公义,忘私利,匡正而锄邪,生死而肉骨,正道之所存,不顾其身。
陈鑫心中默念这一句话,耳旁只听那大汉又连声催促道:“打啊……”
周人皎瞪着他,默不作声。
匡正而锄邪,生死而肉骨,正道之所存!
他忽然怒喝一声道:“打他妈的!”
只见那京都城小巡捕举起手掌,一耳光狠狠的抽在那亭王府大管家脸上。
这一下子来得突然,那大汉吃了陈鑫用尽全力的这一巴掌,整个人都被拍在到地上,脸上留下黑乎乎的一个手印,疼的他龇牙咧嘴。原来陈鑫这一掌用上燧王宫的武学,掌心燃火,是以打得他皮肉焦黑。
一时间路旁百姓纷纷喝起彩来,周人皎端坐在桌旁,也是会心一笑。
那大汉喘了几口气,这才回过神来,指着陈鑫大喝道:“给我打死这个不知天高地厚小巡捕!”
他身边的随从听令,便一拳一脚的朝陈鑫打来,陈鑫叹了口气,暗道好久没练武艺,也不知道生疏了没有。
眼见两边正要开打,忽听有人朗声喊道:“住手。”
那大汉转头怒骂道:“又他妈的是谁?”
只见人群中出来一个手摇折扇的玉面公子,头戴玉冠,身披白衫,对那大汉笑道:“何事惹得大管家动怒?”
那大汉见了这公子,拱手跪拜道:“小王爷……你,你回来啦。”
来者正是亭王府小王爷吴文昶,陈鑫只见那小王爷身后跟着一圆头大脸的少年,正是何二。
他想起先前何二来信上所言,心道既然这小王爷与何二都回来了,怎么不见南镇和吕清荧?
周人皎也认出何二,但四下看去,却不见南吕二人身影,起身朝何二走过去,问道:“南镇和吕师妹呢?不是说要与你们一块儿来京都么?”
那何二见了陈鑫与周人皎,心下一紧,又听他们问起南镇和吕清荧,支吾道:“这个……老三他们,他们说要在西秦川多玩几天,所以就没有和我们一起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