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马北去
圣火阁内,于立,陈鑫以及何二站在各自师父身边,他们是燧王宫本次比武的最终三个胜者。
经过这一次比武,御,玄,炼,隐四宗内,御火宗与玄火宗皆没能有弟子赢得最后的胜利。而平日里毫不起眼的火隐宗,却有两名弟子成为了最后的胜者。
元胡缨已然在圣火阁内大闹一场,说什么也不愿让陈鑫与何二跟那李公公回朝廷。吕仲焚甚是头疼,心想还好先送那李公公回房休息去了,不然只怕这元胡缨莽莽撞撞的,要引得李公公不高兴。
这时侯吕伯燎发话道:“老元,你这手下虽有两个弟子要走,但不也还留下一个吗,早年间何师侄未入宫前,你跟那陈师侄两个人还不是照样过日子。”
吕仲焚打断他道:“此言差矣,那个南镇也是在比武前说好了的。他只是因为火隐宗情况特殊,才让他暂回火隐宗,代表火隐宗比武的。”
元胡缨呸了一声道:“照你这么说,我这火隐宗总共三个弟子。一场武比完,两个要走,一个要回去打杂,宫主,那你不如直接解散我这火隐宗得了。”
吕伯燎劝道:“老元,别着急,万事好商量……”
元胡缨骂道:“商量个屁,我反正不放人,让那李公公自己再找两个弟子……”
吕伯燎道:“这……老元,你这就不对了,就算你疼爱弟子,但也得为弟子们的前程着想啊。这是进朝廷当差,可不是上街赶集……”
何二这时唯唯诺诺道:“我……我也没有太想跟那李公公回去……”吕仲焚瞪他一眼,何二忙打住不说了。
他此前只想赢了比武,在宫中弟子面前装装威风,哪知道这比武的胜者居然还要跟李公公进皇宫……这却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吕伯燎在吕仲焚耳边说了几句,吕仲焚虽一脸不情愿,但也只能道:“元宗主,你便让你门下的陈鑫与何二跟那李公公回去。我也让那个南镇回你火隐宗门下,继续当你弟子……”
周筱雨道:“此举甚妥,那南镇已然在燧王宫内打了三个多月的杂,也算受了惩罚。就让他回火隐宗,继续当个火隐宗弟子吧。”
吕仲焚道:“元宗主,此事便盖棺定论,还请元宗主以大局为重。”
元胡缨抠了抠鼻子,默然不语。
…
比武结束后,吕仲焚让众弟子们各回各宗,是以这练武台边已然空无一人。南镇正想着自己是该回周婆婆那溪边小屋,还是该回火隐宗。正一边想着一边不知往哪走,元胡缨叫住他,吩咐他在原地等着。
这时他站在练武台边,见几个管事长老施了不知道什么法术,使那原本高高升起的练武台缓缓降落下去。不一会儿,那练武台便又落回平地,变成了练武场。
已至傍晚时分,南镇一天未食,肚子咕咕叫了起来。终于,他见陈鑫与何二朝他跑来,便问道:“大师兄,二师兄,你们干什么去了……”
何二哭丧着脸,便先抱住南镇,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老三,只怕明天以后,你就要与师父两个人凑合过日子了。”
南镇不解,陈鑫跟他解释道:“老三,明天我们便要与那李公公走了。”
南镇问道:“走了?走去哪?”
何二哭道:“去皇宫啊,老三,是我对不住你……本来该去皇宫的,无论如何也是你才对……”
南镇忙道:“二师兄,我这么笨,去了皇宫只怕要惹出更多的祸……以前我就常听说书先生讲什么‘伴君如伴虎’,皇帝动不动就砍人脑袋。我要是真去了皇宫,指不定没过几天就被砍脑袋了。”
何二听了,哭的更大声了,道:“老三啊,我就是怕一个不留神,就被砍了脑袋啊……”
陈鑫骂道:“老二,别老胡扯些乱七八糟的事。”他又转头对南镇道:“老三,刚才宫主说了,准许你回到火隐宗,不用再去周婆婆那儿去打杂了。”
南镇默默点了点头。陈鑫又道:“我们陪你去周婆婆那儿说一声罢,你也好收拾一下,搬回火隐宗……”
南镇摇头道:“两位师兄,不必了,你们明天就要走了,还是回火隐宗多陪师父说几句话吧。”
陈鑫点头道:“也好,那你快些回火隐宗来……”
说完他与何二便自走了,南镇站在原地,闷闷不乐的想,原先在周婆婆身边打杂时,他日夜只想回火隐宗。可如今得以回去,二位师兄却又要走了……
南镇一个人慢慢走到周婆婆那溪边小屋,周婆婆正在溪边清洗锅碗瓢盆。见他忽然回来了,惊道:“呵,你回来啦,我这几天听宫内弟子都在谈论你的名字,可是又犯什么错了?”
南镇挠挠头,道:“周婆婆,我要搬回火隐宗去了……”
也不知那周婆婆有没有听清楚南镇所言,只见她自言自语道:“老太婆几日来常梦见黑白无常与我打麻将,老太婆我一场都没赢下来……想来那黑白无常是与我赌命来的,我输了这么久,只怕命不长了……”
南镇只道她耳背的毛病又犯了,又喊了几声周婆婆。哪知那周婆婆突然道:“南镇……”
南镇吃了一惊,他与周婆婆相处了这么久,这周婆婆倒是第一次叫对了他的名字。
只听那周婆婆道:“你跟我来……”
说着周婆婆便带着南镇沿溪走去,两人走了好久,地势渐高,溪边也没了花草树木。两人走上小坡,又行了半个时辰功夫,终于看见一孔泉眼,涓涓溪水,原来就是从此处流出来的。
周婆婆擦了擦头上的汗,对南镇道:“你去那泉眼里摸一摸,里面有一样东西……”南镇依她说的做了,在泉眼里摸索半天,摇头道:“周婆婆,这泉眼里似乎并没有什么东西啊。”
周婆婆道,你再摸,摸到有东西为止。
南镇心想这泉眼里本无一物,却又怎么能凭空摸出东西来。正想着,指尖一凉,只觉一粒圆圆的石子从指缝间滚了过去。
他忙伸手抓住那粒石子,道:“周婆婆,我摸到了。”
周婆婆让他将那东西拿出来一看,原来是一颗纯蓝色的珠子,这圆珠微微透明,可以看见里面有七粒白点。
南镇将这圆珠递给周婆婆,道:“周婆婆,你要找的就是这个东西么。”
周婆婆并没有接过那颗珠子,对南镇道:“小子,这颗珠子有个名字,叫做‘七寒丹’。你收下罢。几日来你帮我做了这么多活,就当老太婆我送你个小物件玩。”
南镇心想这颗珠子有什么好玩的,何况这名字还这般古怪,听上去阴森森的,全然不符燧王宫的作风。
他客气道:“周婆婆,我为你做活是应该的,我看这小珠子……”
周婆婆打断他,骂道:“叫你收着便收着,哪来那么多废话。”
接着,她又补充道:“假以时日你若是敢将老太婆给你的珠子随手扔了,老太婆便是进了阴间,也要来找你麻烦……”
南镇听了,忙道不敢。他将那颗小珠子仔细的收在怀里,说来也奇怪,那七寒丹一放到他怀中口袋,便吸附在了他胸口处。
他好奇道:“周婆婆,只是这小珠子,到底有什么用啊。难不成真的只是个好看的小物件吗。”
周婆婆看着南镇,欲言又止。
…
火隐宗内。
元胡缨师徒四人各自沉默吃饭。
就在昨天,他们四个人还高高兴兴的在这饭桌前吃肉喝酒。没想到这一顿酒,不但是他师徒四人在火隐宗的第一顿,竟也可能是最后一顿。
元胡缨率先摆下了筷子,道:“我先去睡了,你们三人也别闹得太晚。”
言罢,背着手回屋去了。
陈鑫见师父也没什么话跟自己与何二交代,挠头道:“师父似乎不那么开心……”
何二道:“哎,刚刚吃饭时我一直在算,我在这燧王宫里到底待了多久,结果算来算去也没算清楚,想来也是很久很久了……”
南镇安慰道:“大师兄,二师兄,你们也不必太难过了。或许到了明年火祖节的时候,你们便能跟着那李公公回来了。”
陈鑫想想也是,便又不那么难过了一些,他拉着南镇道:“老三,既然我明天就要走了,便只能跟你说了……其实我屋内的枕头底下,还有好几封信,都是写给玄火宗的周师姐的……”
南镇点头道:“我明白了,大师兄,我不会偷看的。”
陈鑫皱眉道:“这不是偷不偷看的问题,我是意思是……”
何二这时也抢过话道:“老三,既然老大都那么坦诚的说了,我也只得坦白了。其实我那屋内的枕头底下……”
南镇问道:“也有写给周师姐的信么……”
何二摇头道:“那枕头底下,有好几本图册……想来我也带不走,便只能留给你看了。只是你看得时候要千万小心,别让师父瞧见了……就算被师父发现了,也千万别说是我的。”
南镇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他三人虽相处时间不久,但互相都把对方当做好兄弟。尤其是南镇,他自幼没有什么亲人朋友,陈鑫与何二大概可以算是他在这世上最亲近的人了。眼下他二人明日便要走了,南镇心中尤为不舍。
这一晚,他们三个人一直聊到午夜。直到何二打了几个哈欠,趴在桌子上睡着了,陈鑫与南镇才将他抬回屋里,各自睡觉去了。
南镇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睡。这时他听见院子里有响动,便起身往窗外看去,发现师父正从屋内出来,蹑手蹑脚的走向陈鑫的房间。
原来元胡缨也如南镇一般,夜不能寐。这时他猜自己的大弟子与二弟子应该都睡着了,便起来往他二人的屋里走去。
元胡缨先走进陈鑫的屋里,见陈鑫睡的正熟,衣物也统统整齐的叠在床边上。
他默默看了一会儿,轻轻出门,又走进了何二的屋子里。
何二睡相向来差的很,张牙舞爪。元胡缨想起平日里自己这二徒弟闹出的一些笑话,不由嘴角上扬。
他从何二屋内走出来,关好了屋门,一行老泪流过脸颊。
…
第二天,吕仲焚传令给各宗门,让众弟子去宴客厅用膳。
陈鑫与何二已经一早就起来,去见李公公了,因此火隐宗内只剩下元胡缨与南镇他师徒二人。
元胡缨并没跟南镇多说什么,他二人便一前一后出了火隐宗。元胡缨是依旧对弟子不管不顾,转瞬便消失在宗门前。
南镇慢慢走着,半年下来,他对燧王宫里的路已经越来越熟悉了,再也不会像刚入门时那样动不动迷路。
他走到宴客厅门前时,碰见了玄火宗的周人皎,想起陈鑫背地里偷偷给她写信,便对她笑了笑。
周人皎一如既往的冰冷,奇怪的看他一眼,没打招呼便自进去了。
厅内早已坐满了弟子,只有火隐宗的长桌前,空荡荡的,只有师父一人坐在上首。
他过去陪师父坐下,二人相对无言。
陈鑫,何二,还有于立都陪李公公坐在堂上。吕仲焚也在那儿,他见弟子们差不多到齐了,便起身道:“自火祖节以来,李公公已在我燧王宫里小住了几日,宫中上下招待不周,还请李公公见谅……”
那李公公起身笑道:“吕宫主客气了,我能在燧王宫这等圣地住上这么些天,也是三生有幸。”
吕仲焚接着道:“只可惜李公公他公务繁忙,今日午宴后,便要回京城去了。承蒙圣上及李公公对我燧王宫的抬爱,李公公这次回宫,还特地带上了我燧王宫的三位弟子,打算举荐给圣上。”
他伸手指向了陈鑫,何二,于立三人。燧王宫弟子们皆鼓起掌来。
吕仲焚待弟子们的掌声停下了,道:“吕仲焚谨代表燧王宫内上下,谢过圣上隆恩。我燧王宫内弟子能入朝为圣上效力,乃是燧王宫之大幸。”
他又道:“于立,陈鑫,何二三位弟子听令。”
于立三人忙跪到吕仲焚与李公公面前。
吕仲焚道:“你三人此番进京,要尽心尽力为圣上做事。且先立个誓言,要忠于朝廷,如有二心,定遭天谴。”
他三人皆立下誓来。
当下吕仲焚令声下去,午宴便开始了。那李公公与于立,陈鑫,何二他三人交谈了一会儿。陈鑫与于立两个人皆不善言谈,倒是何二三言两语,惹得李公公哈哈大笑。
午宴结束后,燧王宫上下一直将李公公一行人送到宫门前。李公公与吕仲焚及几个宫内长老又寒暄了几句,一一道别。
于立,陈鑫与何二他三人对着送至宫门前的燧王宫众人跪下又拜了三拜,这才跟李公公走出燧王宫门。
李公公坐到了马车内,几个随从为他们三人牵来马。
何二与陈鑫都是第一次从这燧王宫正门出去,这正门前的大路乃是一个长坡,放眼望去,看不见这长坡的尽头。他们翻身上马,不时的回头望去,看见元胡缨已然背着手回去了,南镇还站在宫门前对着他们挥手道别。
渐渐的,他们在长坡上越走越远,终于看不见燧王宫内众人的身影。
又走了一会儿,前面的坡路上开始有了光亮,那光越来越来刺眼。终于他们从一个山洞中走了出来,沐浴阳光中。
从那长坡出来,正是古燿山的山脚处。此时正是日照当头,于立,陈鑫与何二最后看了一眼古燿山,驾马北去。
(第一卷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