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战

周筱雨和吕伯燎走在燧王宫内林荫小道上。

只听周筱雨道:“依我看,明天的第二轮比试,南镇十有八九是要赢了。”

吕伯燎浓眉一轩,问道:“难不成便让他离开燧王宫,?跟那什么李公公去京都么。”

周筱雨悠悠叹道:“若真是这样,想来也是天意如此……”

吕伯燎还想再说些什么,周筱雨却与他分了道,独自走了。

火隐宗内上下忙成了一片。

厨房灶台里炖着两只鸡,南镇正不停的往炉内添火;院内火盆上烤着一大块鹿肉,陈鑫正仔细的往那肉上洒香料;何二每隔一会儿便要打开一次锅盖,偷一片蒸肉吃;便连元胡缨也兴致勃勃的亲自下厨,炒出几个焦黑的小菜。

这一天大概是他师徒四人在燧王宫以来最开心的一天了。

元胡缨坐在屋内饭桌的上首,见三个徒弟手忙脚乱的把一大碗一大碗的肉摆上桌,迫不及待的嘬了一口酒,大叹一声:“往后谁还敢说我火隐宗只是燧王宫内的一个添头。”

何二抓起一块肉便塞嘴里,含糊道:“那是,咱们宗里统共就三个人,随便一比武,还都赢了。虽说除我之外,剩下二位师兄弟赢得勉强了些……”

元胡缨心情好,便也由他胡乱吹牛,自个儿乐呵呵的喝酒吃肉。

酒过三巡,元胡缨喝的微醺,拉过南镇便要他说说,他这一身武艺是怎么练成的。

南镇便老老实实的将三个月来自己在林中与群兽追逐的事与元胡缨又讲了一遍。元胡缨酒兴大发,指着何二与陈鑫道:“往后你们也别再跳那九宫步了,跟着南镇去那什么地方跟那些鸟玩去……我也一并去瞧瞧……”

其实南镇自己倒觉得,他武艺长进迅速,多半靠的却是先前在赤湖底吸入的那些寒气。那些寒气使得他内力增长,再加上林中野兽的陪练,才使他能练到今日这个地步。

只是那赤湖底的事,他在元胡缨面前不愿再提,何况今天他师徒四人各个兴高采烈,又何必破坏了这等兴致。

四个人在桌前一直吃到深夜,元胡缨拉着三个弟子陪自己喝了几盏,没想到他三人酒量差得可怜,一下就醉倒过去。

很快,桌前就只剩元胡缨自己还清醒着,说是清醒,其实也只是还没醉到不辨东西。他将三个人胡乱的抗回屋里,扔到床上,抗何二时还不慎闪到了腰,疼的他龇牙咧嘴。

第二天他师徒四人在火隐宗内睡到了午时,忽然有人在院门前大喊:“元师伯……”

元胡缨这才惊醒,却见自己居然跟三个徒弟睡在一起。他一时想不起昨天夜里的后事,只见何二的脚这会儿正塞在南镇的嘴里,无奈的摇摇头,起身走向屋外。

原来却是燧王宫内的一个小弟子站在火隐宗的院门外,他见了元胡缨,忙毕恭毕敬的拱手道:“元师伯,你与三位师兄师弟却怎么还没有去练武台,宫主长老们都等着呢。”

元胡缨这才一拍额头,大叫一声“不好”。原来昨天他师徒四人光顾着高兴,却忘了今日还有第二轮比武。

他忙回屋去将三个东倒西歪躺在床上的徒弟拍醒,三人听元胡缨一说,这才各自想起比武的事。昨日他三人都通过了第一轮的比试,因此今天都得打第二场。

当下他师徒四人也来不及洗漱,匆匆披上衣物,便往比武台赶去。

吕仲焚与那李公公在场边高台已然等了一些时候了。吕仲焚见火隐宗那三人迟迟不来,心中也是不快。他怕李公公等得急了,找来周筱雨和马立廉商议一番,决定让周人皎与于立先比一场。

今天这场比武,倒不需要再抽一次签,安排对阵名单了。便按昨天出场的顺序,第一场的胜者对阵第六场的胜者,第二场的胜者对阵第四场的胜者。周人皎与于立分别是第三场与第四场的胜者,因此本来就是这第二轮比试的对手。

当下督战长老便指使两个弟子抬一面新锣上比武台。原先那面铜锣昨日经南镇与王骏最后一场大战之后,早已面目全非。因此今天重新换了一面新锣,锣声倒是更响亮了几分。

“当”一声锣响,观战弟子们欢呼声四起……

另一边火隐宗师徒四人匆匆跑路,元胡缨干脆运起“火隐术”,踏步如飞,瞬间消失在了南镇他三人眼前。南镇三人急急追着,无奈何二拖了后退,到了最后,陈鑫与南镇只好一人驾起何二一只胳膊,拖着他向师父追去。

他三人跑至练武台附近,只听见练武台附近惊呼声,喝彩声不绝于耳。终于到了场边,只见周人皎与于立站在台上,显然已经打了有好一段时间了。

周人皎手持一柄蓝光闪闪的长剑,大口喘气,香汗淋漓。再看另一边的于立,手持长枪,身上一袭白衫已然焦黄了好几处。

一名管事长老见他三人终于来了,忙过来拉住他三人嘱咐道:“哎呀,你们三个可算来了,可知道一会儿的比武次序否?不知道?我看看……接下来一场,是火隐宗陈鑫对阵炼火宗易大礼,接着最后那场,是你们火隐宗剩下两个师兄弟的比试……”

他三人听了,面面相觑,各自挠头。陈鑫先道:“老三,你这最后一场,却是只需上台活动活动筋骨便行了……”

何二瞪了陈鑫一眼,转脸对南镇道:“老三,一会儿在台上,可得给你二师兄留足面子……”

南镇忙摆手道:“不会不会,二师兄,反正我们都是火隐宗的弟子,输赢不重要的。”

何二听了,话机一改:“呐,老三这番话说得够洒脱。我生平最欣赏如老三这般无所谓胜负的人……那一会儿在台上,二师兄便让你几招,助你赢下这场比武……”

南镇笑道:“二师兄你什么时候客气起来了,不管怎么说,也该是我让你赢才对。”

何二这时突然一拍手道:“老大你听见了哦,这是老三非要让我赢的。既然这样……”

他拉过南镇便窃窃私语起来,陈鑫不屑的瞪他们一眼,便盘算起自己该怎样与那炼火宗易大礼交战。

比武台上,周人皎喘了好几口气,这才恢复了些许内力。原来她刚刚与于立打的难解难分,情急之下用出了“辰心剑诀”里的一招“天雷引火”。这招术威力巨大,极耗真气,将于立罩起的火盾打了个粉碎。但这“天雷引火”经于立这一挡,威力剧减,也只剩零星的几道雷火击中于立。

于立硬接住了这一招,双手虎口被震破了口子,流下血来,染红了手上长枪。

此时他舞出一道枪花,正想跟那周人皎再战,却见她呼呼喘气。心想自己毕竟是男子,又怎么能打她一个措手不及,便停下手中枪,等她运顺气。

周人皎见于立没有趁自己气息紊乱而先攻一手,心中也是惭愧。饶她好胜,但于立分明已经有意让她,再难厚着脸皮交战下去了,便微微颔首致意,说道:“于师兄功力强过我,在下心服口服。”

她此言之意,自然是认输了。于立听了,也不太好意思,道:“于立一介莽夫,周师妹见笑了。”

那督战长老见他二人打着打着,居然互相拍起马屁来。这周人皎跟于立你一言,我一语,那长老的脑袋也跟着一会儿看于立,一会儿看周人皎,不明所以,咳嗽了几声道:“这……你二人这是何意……”

周人皎歉然道:“长老,我认输罢。”

观战弟子听她居然就这样认输了,唏嘘起来。周人皎不以为意,走下台去。

其实除了自身功力不及于立之外,周人皎认输的第二个原因是听她师父周筱雨说,这三场比武的胜者,却要跟那李公公进皇宫,为朝廷当差。她自幼便生活在燧王宫,对于外界琐事不闻不问,因此对什么宫廷差事也没什么兴趣,是以虽还有些许体力,也不想打了。

关于这件事,元胡缨倒是没对自己的三个徒弟细说,其实他乃是一个好面子的人。昨天见自己的三个徒弟为自己脸上添了不少光,只顾着高兴,那还记得这事。

场边李公公点头道:“嗯……我看这使枪的弟子英姿飒爽,是个将才。”

吕仲焚道:“李公公满意,那是最好的了。”

一声锣响,这第二场比试便也开始了。陈鑫按照昨天南镇对付王骏的方法,用起九宫步,满场躲着那易大礼的巨锤。就这样两人僵持了数十个回合,易大礼挥起巨锤也不再呼呼作响,显然是累了。

陈鑫趁机一番乱攻,将那易大礼逼的连连退步,终于跌落下台。

“当”一声锣响,督战长老宣布道:“第二场胜者,火隐宗陈鑫。”

这一场,陈鑫胜得却比昨天要轻松些许。

元胡缨见陈鑫兵不血刃的便赢下了这一场,不由得抚掌大笑起来。边上的马立廉恭喜道:“元老兄好福气,这场你门下弟子胜了,下一场对阵双方又全是你火隐宗的人……一下子便要有两个弟子进朝为官了……”

元胡缨这才想起,这场比武的胜者可是要跟随李公公回皇宫的……他虽盼着门下弟子赢得越多越好,但是一想到自己手下统共就那么点弟子,这么一来,走两个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不由道摇头:“不行不行,我这门下就没几个人,一走走俩,这哪像话……”马立廉也摸不着他心里想的究竟是什么,暗道这元老兄也是奇怪,弟子赢了自在那高兴,听说弟子要进朝廷当差,却又急了。

今日比武总共只有三场,第一场是周人皎主动认输,第二场陈鑫赢得也是没那么一波三折。观战弟子渐觉无聊,总算到了第三场,昨日那一战成名的火隐宗小弟子南镇要出场了,才使得观战弟子们又打起精神来。

“当”一声熟悉的锣响,场上督战道:“最后一场比武,火隐宗何二对阵火隐宗南镇。”

南镇跟何二上了比武台,一时间场外弟子欢呼雀跃,掌声雷动。南镇倒也怪不好意思的,呆呆站着将衣袖卷了一遍又一遍。何二却是得意洋洋的向观众们挥手致意起来……

夹杂着欢呼声,人群中倒是也有那么一小撮嘘声,原来是几个与王骏交好的御火宗男弟子发出来的。南镇环顾场边,看见吕清荧在人群中对着自己笑,却没有看见吕伯燎与王骏。显然是因为御火宗没有弟子闯入今天这第二轮比试,是以吕伯燎脸上无光,不再来观战。那王骏昨日输给南镇,必然也是不会再来的。

南镇与何二装模作样的互相拱手作礼,道了声请,督战长老便宣布比武开始了。

其实在这之前,何二早已跟南镇商量好了上台后的诸多细节,包括两人对打时,怎样打出一种你来我往,不分胜负的感觉……所以与其说两人是上台比武,倒不如说他二人是上台演戏。

当下南镇便施展起内力,朝何二疾冲过去。那何二却懒洋洋的挥手打出一个火球,南镇以夸张的方式往身边一躲,打了个滚,倒在地上……

场边弟子见南镇比起昨天,似乎一身武艺衰退了许多,皆不明所以……

场上南镇拍拍屁股重新起身,又朝那何二冲去。何二故技重施,甩出几颗火球,打得南镇满场躲闪。南镇躲着躲着,忽见何二噘嘴示意,才想起按照赛前布置,自己这时候应该被何二的火球打中了。只是那火球来势慢悠悠的,他一不小心冲过了头,忙又往后退了几步,这才使得那火球正中自己小腿处。一下子他腿上起火,忙单脚跳着扑火……

场外弟子见了,都觉得南镇倒像是全神贯注的在往何二挥出的火球上撞。这时他们也心下明了,这对师兄弟显然是在演戏,一时间大家都发出不满的嘘声。

何二听见场下嘘声四起,也心虚起来,暗骂南镇演技拙劣。南镇更是满脸羞红,当下他二人干脆直接进入最后一步,互相扭打起来。他们软绵绵的你一拳,我一掌的打了一会儿,那何二渐觉吃力,努眼示意南镇。

南镇会意,与他接了一掌,哀嚎一声,便运起真气,将自己的身体往练武台边上甩过去……

那督战长老见他俩打得毫无章法,昏沉沉将要睡去。这会儿见南镇终于掉落下台,忙当当当的敲了几声锣,宣布道:“本场胜者,火隐宗何二……”

何二喜笑颜开,迎着满场嘘声,厚着脸皮在台上向四周观众拱手致意。

观战弟子们三三两两的喊道:“什么嘛,压根就没好好打。”

“玩儿赖。”

“我上我也能赢……”

场边高台上,那李公公却听不见弟子们的唏嘘声,一个劲的鼓掌道:“哎呀,燧王宫内果然卧虎藏龙啊,我昨天还觉这个叫做南镇的小弟子身手了得,武艺不凡。没想到那个叫何二的弟子更胜一筹,哈哈,也难怪昨天贤侄女没跟他交手几回合,便要认输。”

吕仲焚心道便连刚入门的小弟子也能看出这其中猫腻,但好在李公公没觉得奇怪,便也没再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