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负

吕清荧此言一出,引得众人一片哗然。那督战的白眉老者惊讶道:“这……我看你未落下风,却怎么认输了……”

吕清荧眼珠一转,道:“我刚刚才想起来,院里养着好几只鸟儿还没喂食,所以赶着回去……长老请别见怪。”

她这番理由,倒是有些牵强过头了。场下众弟子听了,都乐出了声。场边高台上的李公公听了也是哈哈笑道:“吕宫主,贤侄女不但长得标致,身手俊俏,人也有趣的紧呢。”吕仲焚苦笑道:“吕某管教不周,使得这孩子行事散漫,李公公见笑了。”李公公道:“哪里哪里,贤侄女另有雅趣。我看,就如她所愿,放她回去喂鸟吧,哈哈哈……”

那白眉长老见吕仲焚挥手示意,便朗声道:“既然这一场御火宗吕清荧主动认输,那么我宣布,胜者是,火隐宗何二。”

何二得知自己不明不白的居然赢下了这一场,傻里傻气的在比武台上不知所措。吕清荧却还装模作样的对他狠狠道:“你可别太得意,待下次本姑娘喂饱了鸟儿再与你交战,定将你打的屁滚尿流。”

原来吕清荧在参加比武前,便只抱着玩闹的心态,从没想要赢下比试。此番见对手居然是何二,心想自己输给他,倒也不算太坏。来日还能换一个人情,要挟何二给自己做些差事,也不算太亏,所以抢在何二前面认了输。

当下吕清荧便自下台,站到吕伯燎身边喝水。吕伯燎虽皱眉数落道:“简直胡闹。”但也没太在意,毕竟他门下另外两名弟子才是这次比武的主力。

陈鑫与南镇见何二赢了,虽知是吕清荧有意让他,但也乐开了花,陈鑫对南镇笑道:“荧儿可真好。”

他们待到何二下来,二话不说便一人抬头,一人抬脚将他举起,哈哈笑着将何二抬到元胡缨身边。陈鑫大喊道:“师父,我火隐宗出师得利,给您长脸了。”

元胡缨呷了口茶,淡然道:“别一副见过世面的样子,不过意料之中的事罢了。”

其他人听见他师徒四人的脸皮居然厚到这等地步,皆哑然失笑。

这时只听见“当”的一声锣响。南镇等人这才往那比武台上看去,原来是第二场比试开始了。

这第二场较量,对阵双方乃是炼火宗易大礼与玄火宗肖樾。南镇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两位师兄,只见他二人中,一个是黑脸大汉,一个是白净小生,不由暗想,只怕那壮硕大汉会赢得这场比试。

那壮硕大汉,自然是炼火宗的易大礼了。只见他手中拿着一把巨大铁锤作为兵器,那巨锤上尖下方,锤身上纹着一面尖牙血口的狼首图腾。而与他对阵的肖樾却是手无短兵,南镇心想,或许这肖樾师兄也如吕清荧一般,能凭空唤出一些稀奇的兵器。

场上二人互相颔首以示敬意,便各自展开架势。那肖樾首先在平地上连走三步,口中念念有词,刹那间,掌心幻化出三颗青亮火珠。他猛一挥手,那三颗火珠便朝易大礼飞去。易大礼不慌不忙的提起巨锤,只听“当当当”三声巨响,那三颗火珠皆被巨锤格挡住。易大礼挥锤挡了这“三星雷明咒”,只觉这三颗小小的火珠势大力沉,直震得自己手掌发麻。他知道这样拉开距离交战,任凭肖樾唤出各类咒语攻击向自己,自己必然吃亏,便抡起巨锤,一边躲着肖樾打出的咒语,一边将巨锤朝肖樾身上甩去。

“锵”的一声巨响,整个练武台也仿佛抖了三抖,南镇忙掩住耳朵,不听这声巨响。只见那把巨锤砸在地上,火花迸射。说来也险,那个位置原先便是肖樾所站之处。

高台上李公公看了也是手心捏汗,对吕仲焚道:“刚刚那一下好险,这个叫肖樾的弟子若是抵挡不及,只怕成了肉泥。”

吕仲焚安慰道:“不打紧的,玄火宗弟子便要练出这般敏锐的反应,才算有所小成;不过话说回来,炼火宗弟子铜臂铁身,能运起内息罩住身上要害处,因而就算吃了几记法术,也无大碍。”

李公公听他这般说,才安心下来。

一时间,比武台上尘土四漫。两位弟子在那台上你来我往,又过了十余招,也未分出胜负。

台下吕清荧却并没有如她所言回去喂鸟,这会儿跑到了火隐宗师徒四人身边。她见何二一见到自己便躲到了元胡缨身后,对元胡缨笑道:“元师伯,何二刚刚在台上差点要撂倒我,让我出丑呢。”元胡缨听了哈哈笑着,将身后的何二揪出来,赏了三记暴栗,道:“荧儿别放在心上,我替你教训他一番。”

何二吃了三记暴栗,心中默默嘀咕道:“明明是你弄得我满地打滚,却又颠倒是非。”不过他感激吕清荧让他赢下一场,也不在意。

这时,比武台上下传来一片惊叫之声。南镇等人忙往比武台上看去。原来场上两边又交手了几十回合,那肖樾一边以内力引咒,一边又要全神贯注的躲闪易大礼满场乱挥的巨锤,只觉内力渐渐不支。易大礼虽身上也中了几记火球,但好在他有火盾罩身,再加上肖樾祭出的三星雷明咒越来越无力,所以也无大碍。

这一回合,肖樾脚下一软,竟然没能躲过易大礼的巨锤,眼看那巨锤便朝着面门砸下来。观战弟子皆悬着心,忍不住发出惊喊,不少女弟子掩面不敢看。

那易大礼见肖樾竟然没能躲过这一击,见自己的铁锤飞速落下,便要将他砸得血肉模糊,忙硬生生的使出最后一丝力气,拽住了这巨锤。那巨锤停在了肖樾面门前三寸高的地方,易大礼也用尽浑身上下的力气,终于控制不住巨锤走势。只见那巨锤又缓缓落下去,肖樾却还呆在原地。说时迟,那时快,台边坐着的马立廉与周筱雨同时飞跃上比武台,一个扶住了那巨锤,一个将锤下的肖樾推开。

场边众人见了,这才大叹一口气。陈鑫也是心有余悸,拍拍南镇何二吕清荧三人道:“没事了……”原来他们三个人见形势危急,都蒙上眼不敢看。

场上肖樾知道刚才若不是易大礼生生收力,自己定然命悬一线,忙拱手对易大礼道:“谢易师兄手下留情……我输了。”那易大礼也是心跳加速,歉然道:“肖兄弟,方才是我出手没有分寸,差点酿出一场祸端……辛得师父与周师叔相助……”

两人互相拥抱,获得了场下众弟子的一片掌声。

那白眉长老擦擦冷汗,用颤抖的声音喊道:“本场胜者是,炼火宗易大礼。”

这第二场比武,直看得众弟子大呼过瘾。

接下来的第三场比试,依旧是玄火宗与炼火宗弟子之间的切磋。周人皎使出一套行云流水的“辰心剑诀”,打得与她对阵的张士邦毫无招架之力,总算为玄火宗赢回一筹。

第四场比试中,于立也是轻松得胜。

这两人作为本次比武的热门选手,赢下比试显然是意料之中的事。于立英姿勃发,胜出后还引来了不少女弟子的尖声叫好。何二摸摸头道:“同样是赢了,为什么我赢的时候就没有那么些女弟子为我呐喊助威……”吕清荧笑道:“哪日你能有于师兄这般身手,我肯定会去台下假装出一副为你神魂颠倒的样子的。”

这时陈鑫与南镇却不再说话了,原来接下来两场,便要他们二人出战了。何二为他们打气道:“老大,老三,不要紧的。反正我已经为火隐宗赢下一场,你们输的难看些,也不碍事……”

“当”一声锣响,白眉老者高声宣布:“下一场……”

陈鑫一把推开还在一边嘀咕个不停的何二,默然上场去了。

与陈鑫对战的是玄火宗弟子王言霏。玄火宗内众女弟子里,除却周人皎,便属她最为出色。

陈鑫与王言霏拱手作礼后,一声锣响,比武开始。

那王言霏梨涡浅笑,陈鑫倒是一丝不苟,他卷了卷袖口,低头看见了自己胸口的赤焰图腾……月余前,他在夜里摸黑上茅房,运气于掌,凝聚出火光当蜡烛用……结果惊奇发现自己手掌上原来的黄焰,居然正渐渐变红。

于是他就成了这燧王宫内现有弟子中第四个修炼到“赤炼”之境的弟子。

陈鑫卷好袖口,却听场边有弟子大喊:“别磨蹭了,快打呀……”

他脸上一红,看了眼王言霏,突然间起步,朝她飞驰过去。

众人见陈鑫瞬间加速冲向王言霏,不由惊叹于他起速之快。只见陈鑫左右腾挪,看上去就如一条蛇影。南镇将《火隐之术》已经熟记于心,认出这是火隐术里的一招“蛇行无双”。

那王言霏张开双臂,整个人便悬浮于空。一时间只见她衣决飘飘,黑发散扬,整个人如飞鸟入云。王言霏在空中双掌一笼,身体四周飞出几颗火球,那火球渐渐幻化成型,竟变成了火红色的鸟儿形状……

场下弟子见了,纷纷议论道:“你们瞧见没有,王师姐竟然能唤出火鸟。”

“这有什么奇怪的,玄火宗弟子研习御兽术,火术能变出兽形也是正常……”

“不是,你看,是红色的!”

“……原来王师姐也突破到了‘赤炼’吗?”

元胡缨正目不转睛的观战,皱眉道:“看来那女弟子也修习到了‘赤炼’之境,老大难对付了……”

陈鑫见那些火鸟朝自己琢来,行进间便用拳头将那些火鸟一一击落。火鸟被拳风打散,消失不见,陈鑫拳上却被烧得火辣辣的疼。也幸好他功力雄厚,并没有受伤。

王言霏又运功召唤出一批火鸟,朝陈鑫飞去。一时间场上火光四射,陈鑫稍有不慎,让几只火鸟撞到了自己身上,衣服焦破了好几处。但他想起昨天师父嘱咐“打不过也得打”,便没有用九宫步满场躲闪,只是一股脑的朝王言霏那边冲去,心想若是与她拳脚相交,或许能占得上风。好在他练会了“蛇行无双”这一招,行进间步伐多变,躲过了不少攻击。

王言霏见陈鑫如一条巨蛇般朝自己冲来,便也运气于掌,要他切磋一番拳脚武艺。只是陈鑫移动速度极快,一时出现在她身后,待她转身打去,那陈鑫又转至她身前。

这样一番近身搏斗,陈鑫其实已经占到了好几个空档的便宜。只是对手终究是个女弟子,陈鑫打哪都不是,犹豫了半天,倒是被王言霏见到了破绽,先劈一掌。陈鑫忙双臂交叠,接下这一掌。这一番陈鑫抵挡掌力时,暗暗运上了“赤炼”内力,反震到王言霏手掌上。哪知王言霏掌法柔和,化解了这阳刚之劲。

两人近身互博了几招,都没占到便宜。那王言霏先往身后跳开,只见她面红耳赤,微微喘气,香汗淋漓。

场下何二愣愣道:“刚刚我看得眼花缭乱,也没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难不成老大乱打一通,倒揩了不少油吗。”

这话说得无比大声,连场上陈鑫也听见了,心里将那何二骂了一遍。王言霏得以喘息之后,故技重施,又唤出了火鸟,在她身旁有秩序的飞舞。

陈鑫只道她又要使那火鸟打他,却看见那些火鸟绕着王言霏飞了一会儿,统统合在了一起。一下子,七八只火鸟便合体成了一只巨鸟,王言霏娇喝一声,那巨鸟便朝陈鑫飞去。

陈鑫见那飞来巨鸟体大翅宽,罩住了自己躲闪的方位。心中暗叫糟糕,一咬牙,使出浑身内力,双掌护住胸口,硬生生抵住那来势汹汹的火鸟。

刹那间,陈鑫只觉熊熊火焰扑面而来,使他上下衣物都破散开来。那王言霏见陈鑫居然抵住了自己的火鸟,又运了一分功力,那火鸟高鸣一声,去势更凶。陈鑫浑身青筋毕露,额上汗如雨下,只觉得自己被火风包裹,将要把他熏熟了。

场边弟子见了此景,都安静下来,无人再言语。台上陈鑫与王言霏便这样互相运功僵持了半柱香的时间。陈鑫自然是面目狰狞,一身破落衣衫在火风中飘舞。那王言霏虽口中念着诀,但也面色发白,唇上毫无血色。

场边南镇与何二心念陈鑫,都握了一手汗。何二见陈鑫依旧在拼死抵那巨鸟之力,全身上下血脉喷张,只怕要出事,不禁哭喊道:“老大,别打了,赶紧下来吧……”

此时陈鑫脑海中倒是一片空白,只记得师父那句“打不过,也得打”。

慢慢的,他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渐渐失去了知觉,左膝一软,跪在地上。他知自己一旦倒下,便算输了,因此虽然心中只想躺下舒舒服服发睡上一觉,但单膝跪地,依旧摇摇晃晃的不让自己失去平衡。

终于,陈鑫只觉手上一轻,那火鸟的力道似乎一下子消散不见了。他大感疑惑,睁开汗水迷糊的眼睛,却见自己的对面,王言霏已然昏倒在了地上。

场上场下皆安静了许久,众人看着场上形势,不知道这一场的胜负如何。

只听“当”的一声锣响,白眉老者终于高呼:“本场胜者,火隐宗陈鑫……”

空气中一下子爆发出了山呼海啸的掌声,欢呼声……陈鑫隐约听见自己赢了,晃晃悠悠的想要站起来,身子却不听话的一软,终于倒在地上。

他半睁着眼,模模糊糊的看到何二与南镇冲上台,摇着他的身子,大呼小叫。却又见元胡缨将南,何二人推开,蹲下身来看着自己……

这一天过得太过瘾了,陈鑫想着,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