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出宗门
陈鑫抬头看去,说话者正是御火宗大弟子王骏,心中怒意渐盛,骂道:“我火隐宗的事,轮不到你来管。”
王骏哈哈笑道:“南镇是你带进燧王宫的,他不清不白,我看你也有问题。”陈鑫听了,腾的站起来,却觉有一股内力压着自己的肩膀,使得自己又跪在了地上。他知道王骏欺侮自己功力不如他,直咬的牙“咯咯”响,却也没有办法。何二见陈鑫被王骏运气按住,虽知自己根本不是王骏的对手,但也站起来朝他冲过去,只一个交手便被王骏打趴在地上。元胡缨见他欺负本门弟子,心中大怒,刚想站起来教训这小子,却听吕清荧喝道:“王骏,这里哪轮得到你说话。”
王骏见吕清荧为南镇求情,心中已经妒意横生,这会又听她直呼自己的名字,更是恨恨不语。心里更想让火隐宗出糗,便让陈鑫站起来,大声道:“火隐宗若是不服,你们三个师兄弟便一起上啊。”
元胡缨听他这么说,知道他话外之音是弟子之间的较量,师父不得出手。虽满腔怒火,却也无处发泄。
陈鑫听王骏这么一说,知道他笑火隐宗无人,另一方面,火隐宗若是真的三个打一个,更是颜面无存,怒道:“哪要三人动手,我一人便够。”
吕伯燎见王骏不识时务,有意要在众人面前展露威风,皱了皱眉头。其余人等倒纷纷是一副看热闹的姿态。吕仲焚见陈鑫何二为南镇作证,有意让他们难堪,是故也不加以阻止。
当下陈鑫和王骏便在五木阁动起手来。王骏率先发难,他知五木阁内不得以法术相斗,自诩在拳脚功夫上自己也胜过陈鑫,便使起赤芒掌,左右开弓,往陈鑫身上命门打去。陈鑫运起九宫步,四处闪避,不一时已落得下风。他虽在火隐术上略有小成,但毕竟内力上不及王骏,稍一个闪避不及,没躲开王骏掌力,便落险境。几番下来,虽运气浑身真气,疾步如风,却也累的满头大汗。眼见王骏攻势越来越猛,硬接了王骏两掌,岔开了真气,又见王骏第三掌接连打过来,怒喝一声,将五木之息罩住双手,拼下了这一掌。这一下,陈鑫下盘无真气引渡,王骏抓住机会,使出一招扫堂脚,狠狠踢了过去。眼见一击命中,却见南镇闪过身前,抱住他的脚。
南镇刚才还跪在厅前,突然一下出现在王骏脚下,这一番有若瞬间移动,引得五木阁内众人一片哗然。
元胡缨见南镇行进间风驰电掣,显然已练会了火隐术的精髓,也是大感意外。
南镇奋力扑住王骏双脚,王骏一开始不以为然,刚想弹出一脚将他踢走,却见南镇人影一闪,出现在他的身后。王骏吃惊,用掌力震开陈鑫,回过身来,却见南镇又消失不见了。说时迟那时快,王骏只感觉左颊拳风袭来,忙伸手抵挡。哪只南镇踏了一步九宫步,转至右边坤宫位,化拳为掌。只听“啪”的一声,王骏右脸结结实实吃了南镇一掌。众人看不清南镇身影,只闻其声,倒觉着王骏被南镇打了一个耳光。
这一下何二率先拍手叫好,吕清荧见南镇身法迅捷,竟在王骏身上占了一丝便宜,也是一阵惊愕。但她见王骏威风顿丧,心下也是偷笑。
其实南镇刚刚这一出手,实际上是占得了先机。王骏毕竟正在跟陈鑫对掌,没能全神贯注的应付南镇。在加上南镇身形移动之快远超出王骏想象,故此才折在南镇手下。
王骏吃了这一掌,一阵羞愧,愈发激起了他的恨意。刚想运起火术,却听吕仲焚喝到:“都住手。”
南镇放下架势,不理王骏,站到一边,见陈鑫看得愣住了,便喊了他一声:“大师兄。”
陈鑫见南镇出手,一巴掌将王骏的嚣张气焰打的一干二净,提高了声音夸赞道:“老三,好掌法。”
一边何二问道:“老三,你这一招叫什么来着。”陈鑫哈哈笑道:“叫做‘拍鬼掌法’。”何二摇头道:“不对不对,鬼是拍不到的,这掌法出手太重,拍人却使不得。不如叫‘拍畜生’掌。”
当下两人点头称是,吕清荧听他们俩一唱一和,不禁笑出了声,只恨王骏是自己的大师兄,不能跟着附和几句。
王骏见吕清荧也在偷笑自己,更觉颜面扫地。他心中虽负气,但转念一想,朗声道:“宫主,南镇这小子身影鬼魅,入门不久却内力了得,”南镇听他忽然夸起了自己,正觉奇怪,只听王骏接着道:“想来水殿若派内奸混入我燧王宫,也必得挑选个武艺尚可之人。南镇他经我这一试,却将武功根基尽数展现出来了。”
吕仲焚听他这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不禁暗暗点头。元胡缨听了王骏这番陈述,竟然也微微起疑,自己这三徒弟功力进步如此之快,确实不合常理。
就在这时,只听一人朗声道:“启禀宫主,弟子认为南镇为水殿内奸一说,有待商榷。”
南镇听到又有人为自己辩解,心下感激,却见是炼火宗的于立站了出来。
南镇入宫前首先认识的众人中,于立便是其中的领头人。来燧王宫的路上,于立也是对南镇照顾有加。南镇故此对于立向来都有好感,但心想自己自此入宫后再没有跟他见过面,他如何能跟宫主证明自己的清白。
却听于立娓娓道:“弟子当初出宫接引新弟子,南镇南师弟便是我带进宫中的。”陈鑫何二听了纷纷点头称是,吕清荧那时候缠着于立带自己出宫去玩,是以一块儿经历了此事,但此时不知这跟证明南镇不是水殿之人有什么关系,便仔细听他说。
于立道:“那日在清水河旁,弟子曾遇上过水殿的人,”他回过头来看着陈鑫,接着说道:“不知陈师弟是否还记得此事。”
陈鑫一经他说,立即想起那日在清水河边的小茅房中,确实与两个不明身份的人有过一番交战。只是回到宫中后,便忘了此事,此时想起,觉得那两人使得冰刃和冰针,身上冒出一股寒气,确实是水殿门下的做派。
于立接着说道:“那日遇上的两人,周身以寒气御体,使得兵器是一对南疆夜刃。弟子年幼时见过水殿的人,那对南疆夜刃如出一辙,绝对不会认错。当时我们处在一间小茅房中,水殿的那两人与陈师弟一番交战,没占得便宜,便对在一旁不懂武艺的南师弟下狠手。幸得弟子赶到,出手救下了南师弟。”他想了想,补充道:“当时形势危及,南师弟也是命悬一线,若他是水殿内奸,那两人绝不会下此重手。又或者那时南师弟有今日这般身手,也绝对不可能呆站在那儿等死。”
他这话一说,无疑将南镇的种种嫌疑全数洗白。陈鑫何二大喜,连忙添油加醋道:“是啊是啊,当时我们两个都吓坏了,就差那么一点,老三就进不了燧王宫了。”其实何二那时候早已用上了溜之大吉之术,哪知道小茅房内的状况。但是现下一说,众人都多信了几分。
于立既然话已至此,五木阁内众人也都安静下来。厅上吕仲焚听于立说了那日遇见水殿中人之事,问道:“于立,你既然碰到过水殿中人,为何不早上报于我?”
于立道:“启禀宫主,那日所见两人武学造诣平常,且水殿余孽向来在外界出没,惹些是非。故弟子以为既然那日水殿的人已然被弟子打退,且并没有造出太大的事端,故并没有上报宫主,惹宫主烦心。这事是弟子的不是,请宫主责罚。”
吕仲焚知道虽说水殿的领头人已经分崩离析,但是他们门下的诸多门徒一直并没有被尽数消除。但是小虾小鱼引不起大风大浪,是以燧王宫人也并没有将他们放在眼里,更何况水殿里的一名重要人物至今还关押在燧王宫中,这等于是抓住了水殿的一颗命门。所以吕仲焚自己也相信,只要赤湖底下那人一日还被关押在此,水殿便绝无翻身之日。
他听于立这样说来,点头道:“既然于立甘愿为南镇佐证,那么暂且信这南镇不是水殿内奸。但是南镇此人身份依旧不明不白,却也不能再做燧王宫内的入门弟子。”
陈鑫何二两人听了这番话,知道宫主言下之意是要将南镇逐出燧王宫,心下一阵难过。
这时候却听吕伯燎上前说道:“宫主,南镇既做不成火隐宗弟子,但若将他就此逐出宫去,也不太妥当。免得这小子在外宣称我燧王宫人不分青红皂白,胡乱处事。倒是可以让他在燧王宫里做个差事,不知宫主意下如何。”
吕仲焚问道:“燧王宫内却还有什么差事给他做?”
吕伯燎道:“燧王宫内的闲杂事务,想来都是由周老婆子一人料理,不如让这南镇跟着周老婆子,干些杂活吧。”
吕仲焚想了想道:“也是个办法,便让他去周婆婆那儿去报道吧,元宗主,你认为呢。”
众人这才想起南镇是元胡缨门下徒弟,纷纷转头看元胡缨。只听元胡缨清了清嗓子道:“好不容易收个徒弟,老爹我还没教上几天,他自己就尽惹事。也罢……”说完,独自背手走出了五木阁。
南镇见师父刚刚那话说得落寞,心下难过。又见他就这样走了,也没对自己再说过一言半语,心中更不是滋味。
吕仲焚待元胡缨走出五木阁,便让五木阁内其余人等都退下了。可是先前指责吕仲焚违背祖训的那两位长老此时却当仁不让,一定要吕仲焚将囚禁之事说清楚。
吕仲焚心中本已有不满之意,更不愿多言,只道:“此事我另有主张,且请长老弟子们先退下。”
此言一出,众人只好纷纷离去。
当下陈鑫何二让南镇跟着他们回火隐宗收拾细软,再去周婆婆那儿报道;吕伯燎也带着门下弟子走了。
吕清荧还想跟南镇再说几句话,但见吕仲焚目光盯着自己,也怕再替南镇惹上什么麻烦,便跟在吕伯燎身后出了五木阁。等她走出五木阁再找南镇,南镇已然跟着陈鑫何二走远了。
吕仲焚等众人都走了,才慢慢起身,却见炼火宗宗主马立廉及周筱雨都未退下。
马立廉对吕仲焚一拱手道:“宫主,那人真的就在赤湖底下冰窖里么。”
吕仲焚却不答话。
马立廉愤愤道:“宫主为何不直接取他性命!此人当年杀我燧王宫那么多弟子……”
吕仲焚摆手示意马立廉不必多言,却对周筱雨道:“周宗主觉得,这事就这么简单的过去了么?”
周筱雨微微皱了皱眉头,问道:“宫主是为何意?”
吕仲焚倒是爽快道:“你既然已知道他就囚禁在赤湖底,接下来打算怎样。”
周筱雨冷冷道:“他在赤湖底,倒也是个好归宿。”
吕仲焚听周筱雨这样说,笑道:“他若能出得燧王宫,却也不见得能闹出多大事端。此人心思缜密,绝不会傻乎乎的碰运气般让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弟子传话于你,而且就算你知道了他的所在,他凭什么那么自信的认为你会去救他。”
周筱雨默默不语,却听吕仲焚道:“在我看来,这件事远不可能如同刚才那样草草了事。”
吕仲焚回过身去,挥挥手,示意马立廉和周筱雨退下。
…
南镇回到了火隐宗,收拾了自己的床铺,带上几件换洗衣服,便打算走。陈鑫何二让他再在火隐宗里吃顿饭,南镇也摇头拒绝了。他腹中虽饿,但愧于再面对元胡缨,是以打算在元胡缨门前匆匆道一声别,便赶紧离开这里。
他知道自己被遣去那个周婆婆身边当花匠,也就意味着自己不再是火隐宗弟子,不能再学火隐宗的功夫了,是以将元胡缨给他的一本《五木之息》和一本《火隐之术》都放在了自己房间的床上。
陈鑫何二见他不愿多留,便不勉强,放他走了。南镇走出火隐宗,行了一段路后,忽然听到身后何二追来,正不解,却看见何二拿着两本书跑过来。
何二将书递给他,南镇见了,发现正是自己留下的那两本。只听何二上气不接下气道:“师父说,让你把这两本书带走,他还说,平日里别一天到晚真的只种种花,该练的功夫,都不能落下。”
南镇怔怔的听他又喘了好一会儿的气,刚想跟何二说点什么,却也说不出其他话来。
何二喘匀了气,接着道:“师父又说,他信你是个实实在在的人,若他看错了,算他倒霉。”
何二说完这话,自己也乐了,笑道:“老三,我虽然都没弄清楚你到底犯了什么错,但我也觉得,你不会骗我们的。”
南镇听了,心下感动,眼里似要流出几滴泪来。刚想偷偷擦拭一下眼眶,却见何二大大咧咧的抱住他,拍拍他的背,道:“还有老大说,他会来看你的,我自己是来不了了,今天看你打王骏打的那么威风,我也决定要好好练功了。嗯,就这些了,厨房里的肉还炖着呢,再不回去得被吃光了。”
当下两人告别,何二匆匆跑回去了。南镇手握着两本书,心中传来一阵暖意。他一路走,一路便拿起书又读了起来,翻开第一页看见元胡缨写的“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揣而锐之,不可长保”两句话时,停下来怔怔愣神。
南镇就这样停停走走,不知到了哪里,忽然才想起来,自己并不知道该去哪儿找那周婆婆。
这下他心里暗自发起愁来。走出这么远,再回去火隐宗里问师父师兄,不免有些尴尬。但是要去找燧王宫其他弟子问路,他也不好意思。宫里人尽皆知有个叫南镇的弟子被逐出师门,他现在不想碰到任何人。
这时他想起自己怀里还有一个那天吕清荧送给他的小哨子,似乎吹一吹,便能呼唤出一只鸟儿带路。当下他便拿出小哨子,心道那鸟儿定然认识路,应该能带他飞往周婆婆那。
南镇掏出小哨子,吹了一吹,果然不多久,便有鸟儿飞来停在他身边。那鸟儿见鸣哨者不是吕清荧,显然有些认生,南镇几次想爬上鸟背,那鸟儿都躲开了。
南镇心下大怒,心想连你个畜生都来看轻我,便又对着鸟儿吹了半天哨子,那鸟儿这才不情不愿的底下头,让南镇上去。
南镇上了鸟背,那鸟便展翅飞了起来,他在鸟儿边上喊了几声周婆婆,也不知道这鸟能不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飞了一会儿,南镇见路似乎不太对,隐约记得这条路是去往吕清荧那小宅子的。忙使劲蹬鸟腹,拽鸟首,想让它回转方向。那鸟吃痛,嘶鸣了几声,却飞得更快了。不多时,落在地上,南镇看去,正是吕清荧宅前的那片花园。
那鸟儿落地后又高声鸣叫了几声。南镇听有人循声而来,正是吕清荧的身影。他虽一直以来心念吕清荧,但自己捅了这么大篓子不说,之前在五木阁内还打了她的师兄一掌,实在不好意思再见她了。
南镇见一白影从远处过来,知道是吕清荧,忙躲到一颗大树后面。却见那只鸟正朝这自己这个位置昂首啼鸣,只好运起火隐术,闪身又钻进另一个树丛。这一下身法极快,鸟儿没看出来,依旧朝着原来那棵树的方向鸣叫。
这时只见吕清荧走到那鸟身边,见只见鸟儿不见人,心下奇怪。她猜到是南镇骑鸟来找她,但却不见南镇身影。见鸟儿对着一颗树后面摇头晃脑,心下明白,跑到那树背后瞧去,却见树后面空空荡荡,并没有人影。
吕清荧更觉奇怪,又见那鸟背上,腹部都掉了些羽毛,显然是被人撕扯过。心道莫非不是南镇前来,而是有人在这欺负她的鸟,所以这鸟才鸣叫的这么大声。但是宫里却怎么会有那么无聊的人,跟鸟过不去呢。
这时吕清荧听见有人从远处走来,心道原来南镇迷了路,便朝那边喊了声南镇的名字。
只见那人缓缓走出来,却不是南镇,乃是自己的师兄王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