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话

南镇在床上躺倒了夜里,已能下床。经过这番折腾,南镇虽受尽折磨,但觉体内多了一股内力,浩浩荡荡,连绵不绝,却又无根无据,在身子里混乱冲荡。他不敢再提这事,满脑子只想着如何将湖底怪人的话带到周筱雨那儿。

他在火隐宗老老实实练了几天功。元胡缨见他没有异样,便也忘却了此事,过了几天,又自出门晃荡。

这日南镇一早起来,见师父与大师兄都出门了,何二还未起来,便出了火隐宗,想去玄火宗找周筱雨。但是南镇又不知道玄火宗所在,在燧王宫内瞎走了老长一段路,竟然迷失了方向。

也不知走了多远,见前面走到了一丛树林,林中有人声,便想过去问路。这树林里密密麻麻长满了铁树,树叶坚硬。南镇胡乱循声走去,衣服被树叶刺破了几个洞。

突然,一颗火球从左边树丛里蹿出,快速往南镇身上飞来。南镇吓了一跳,情急间浑身内力凝聚起来,在身边形成一个罩门。那火球打在身上,弹了出去,射在一颗铁树上,将那铁树打成了两截。

南镇抱头被这火球击中,心“突突”跳了一会,才觉自己无事。抬头见一颗铁树被击成两截,错愕的张大了嘴。

正当他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时,忽听一个冷艳的声音道:“你是何人。”

南镇闻声不见其人,便往四处张望。忽见一女子从铁树上飞身一跃,翩翩落在南镇身前。

只见这女子身长玉立,穿着白衫,胸口绣着一朵红色的火焰。她见南镇呆呆看着自己,半天也不说话,心中恼怒,芊手一挥,又施出一颗赤红色的火球,打在南镇身前的地下。

南镇见又有火球飞来,忙慌慌张张的往后跳了一步,那火球击入土中,翻起尘土,洒了南镇一脸灰。

其实这会儿南镇正苦苦在脑中思索,他想起那日陈鑫何二所言,燧王宫里只有三名穿红焰衫的弟子。除了御火宗的王骏和炼火宗的于立之外,似乎还有一位玄火宗的弟子。

他又仔细看了看这女子胸前所绣的红色火焰,心中欣喜,呵呵傻笑了起来。自己正苦于找不到去玄火宗的路,这下倒是奇缘巧合,遇上玄火宗的弟子了。

那女子见南镇看着自己的胸脯呵呵傻笑,怒火更甚,不由分说,左右手齐挥出两颗火球,往南镇身上砸去。她这次有意要让南镇吃点苦头,两颗火球分别打向南镇的面门和心口。南镇见这女子出手凶狠,好在他练习九宫步已有小成,慌乱中将自己所处位置当作九宫中的正宫,闪身腾挪,先跳至坤宫,进而又跳到乾宫,躲过了火球的进攻。

那女子一怔,她本见南镇脸生,料他是燧王宫一名不起眼的小弟子,故出手虽毒辣,但也留了几分功力。见南镇将这两颗火球尽数躲过,便狠下心来,使起玄火宗的看家本领“辰心剑诀”来。这“辰心剑诀”出自《五木之息》中的一句“燧人是观乾象,察辰心而出火。”玄火宗的前辈们通过这一说法,悟出剑诀,是以“辰心”命名。

只见那女子伸手捏住一个剑诀,霎那间指尖竟化出一柄火剑,罩住南镇周边艮宫震宫巽宫三个位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来。这一剑威力巨大,又封住了南镇唯一可以闪避的巽三宫,其余六宫里南镇无论怎么跳去,都无异于自己往火剑上撞。

那女子此剑刚一出手,心下也是后悔,自己这样凶狠的一出手,眼前这人必受重伤。但是“辰心剑诀”既出手,她也无力收回,只好唤出一股赤气再往火剑周围疾驰而去,望能击散剑气,削减火剑的攻势。只听“砰”的一声,火剑击中南镇所在的位置,硝烟四漫,地上留下一个大土坑。

那女子心道还是将他伤了,却见尘土散落,却不见南镇身影。她正奇怪,便听见身后有人咳嗽了几声,回头一看,却见南镇好端端的站在那儿,毫发未损。

原来南镇刚刚情急之下,只能往身前的坤宫冲过去,不等自己落地踩到坤宫位,又在空中闪了个身段,挪出剑气所罩住的范围。这一套移动速度奇快,那女子在尘土中竟没能看见南镇身影,所以此时才当南镇是凭空闪到自己身后的。

其实火隐宗的火隐术便是以快而得名,如元胡缨这般及火隐宗大成者,闪身之快,肉眼凡胎根本辩察不出,故在他人看来,如同隐了身一般。

南镇胡乱中使出了火隐术这一高招,自己却不太清楚。他见那女子转过身来,怕她又使出什么法术攻击自己,忙作揖道:“这位师姐,你误会了,我只是想找你问问路,这才冒昧上前打扰你练功的。”

那女子听他这样说,虽恨他刚刚接连躲过自己三招,但也不得不暗暗佩服这人功力极佳。便冷冷道:“燧王宫内千百弟子,你为何非要问我。再者说了,你即是燧王宫弟子,那有不认得路的道理。”

南镇辩解道:“我是火隐宗的弟子,不太熟悉这儿。”他见这女子冷淡,且脾气暴躁,虽知她是玄火宗弟子,却也懒得跟她多说,心道你不为我指路,我也不必求你。

那女子“哼”了一声道:“从林子西边出去是练武场,你自去哪儿找人问路吧。”便回身走了。

南镇听她虽没热情相助,但也好歹也指明了路,便在她身后大声谢过,急匆匆的往林子西边走去。没走多远,却听有人一边喊着“周师姐”,一边朝林中跑来。南镇听这声音熟悉,像是大师兄陈鑫,果不其然,只见陈鑫匆匆从林中小路里跑出来,忽然见了南镇,两人同时站住,大眼瞪小眼。

他二人彼此都觉尴尬,南镇想的是自己背着师父师兄溜出火隐宗,却被陈鑫在这逮个正着。陈鑫想的是他刚刚一口一个周师姐,被南镇听见了,颇有些不好意思。但毕竟陈鑫作为大师兄,辈分稍大,当下正色道:“老三,你跑这儿来干嘛。”

南镇唯唯诺诺道:“我……出来逛逛罢了。”

陈鑫刚想说南镇没事逛出这么远干嘛,却听见林中传来刚刚那个女子清冷的声音道:“这傻小子迷了路,他既然是你师弟,你便带他走吧。”

陈鑫高兴答应了一声:“周师姐,我刚刚听到这边传来你的声音,又听似有一场恶斗,所以担心你,跑来看看。”

那女子却没再理他师兄弟二人,听声音像是走远了。

南镇不悦道:“大师兄,这女人凶的紧。”

陈鑫拍了一下他的脑袋道:“别瞎说,周师姐才貌双全,冰雪聪颖,对待师弟宽容大度……”

南镇听他声音越说越高,知道他想说给那周师姐听。陈鑫说了一会儿,知道周师姐走远,听不到自己说话了,便问南镇:“刚刚发生什么事了?我怎么听着周师姐大打出手呢。”

南镇悻悻道:“她莫名奇妙的就对我动手了。”

陈鑫笑道:“得了得了,老三,你跟老二混久了,脸皮也厚了许多,周师姐想要欺负你,哪需要动那么大阵仗。”

南镇也不管他信与不信,只一个劲挠头。陈鑫又道:“行了,你跟我去练武场吧,等我练完功,我们再一块回去。”

南镇却摇头道:“不行,我得去玄火宗。”他一说出口,心下后悔,想若是陈鑫问自己去玄火宗做什么,自己便答不上来了。陈鑫却面有喜色,道:“老三啊老三,难不成你还想去找周师姐论理不成,”他暗恋这周姓女子已久,只是苦于没缘由的天天去玄火宗找他,这番听南镇说要去玄火宗,心道这是个去见周师姐一面的好机会,便拍拍胸脯道:“走,我带你去。”

南镇不知道陈鑫打的什么念头,心下叫苦,但也只得苦恼的跟在陈鑫后面。陈鑫见他一脸衰样,安慰他道:“没事,你就去好好道个歉,周师姐不会把你怎样的。”

两人出了林子,走了一会儿,老远听到前方传来野兽的叫声。陈鑫道:“玄火宗就在这御兽场附近的山峰上。”果然走不了多久,地势渐高,再走得一会儿,南镇回头看去,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山腰上,眼下怪石林立,一泓清泉从身边流下。山腰边有几只四脚野兽躲在一颗巨松下小憩,一群不明种类的鸟儿飞落到树丛中。

再爬了一会儿,南镇只觉浑身热了起来,抬头见燧王宫顶上的日月时离自己越来越近,光线刺眼。山林中有一小池,几个女弟子在池边洗果子。

陈鑫熟络的跟她们打了招呼,一边打,一边不断拍着南镇肩膀道:“我师弟,带他来找你们周师姐。”

终于山林间出现了楼宇。那楼宇一座座都建在悬崖峭壁上,陈鑫纵身踩上崖壁上的一个落点,伸手正要拉南镇,却见南镇也一跃跳到了崖壁上。他暗赞南镇轻功进步飞快,便和南镇一块儿爬上悬崖,喘了口气道:“这儿就是玄火宗了。”

话音刚落,却见几枚飞剑从远处飞过来,想来是几个玄火宗的弟子回来。那几名弟子落地后,纷纷看着陈鑫南镇,南镇被他们看得不好意思,陈鑫却大大方方的拱手道:“几位同门,我带我师弟来找周师姐,还望通报一声。”

那几名弟子掩笑而去,过不了多久,只见那周师姐端手从门内走出。山风吹来,吹得她衣襟飘飘,一头秀发飞扬。南镇这回才真切的看见她的模样,心道确实长得美艳。

陈鑫笑呵呵的拱手刚想说话,却听她道:“怎么,因我欺负了这小子,你们来告状么。”

南镇和陈鑫面面相觑,陈鑫打了个哈哈道:“哪敢哪敢,我是带着师弟来跟周师姐道歉的,我师弟他刚刚入门不久,有眼无山……”南镇打断他,忿忿不平道:“师兄,你刚刚不是说带我来找她理论么?”

那女子听了,冷哼一声,刚想出言把这师兄弟赶走,却听见有声音传来道:“皎儿,同门之间不得无理。让这两位弟子进来。”

原来这女子叫做周人皎,是玄火宗宗主周筱雨最宠爱的弟子。周人皎乃是周筱雨在外拣来的一个孤儿,自幼入了燧王宫,周筱雨喜她聪慧,便将她留在身边,教授武艺,并让她跟随自己的姓周,取名叫做周人皎。周人皎不负师父喜爱,年纪轻轻便突破到了赤炼之境,成了燧王宫弟子中的佼佼者。

陈鑫南镇二人跟随周人皎进了玄火宗内,见一美妇身着华服,头发在脑后绾了个发髻,手捧一本古卷,正自读书。南镇入门那日与她见过,知道她就是周筱雨。周人皎带他二人进来,便自出去了。周筱雨放下手中书卷,笑道:“也是巧的紧,你们的师父今早来我这儿坐了会,前一脚刚走。”

陈鑫南镇听了,心中不约而同都舒了口气,心道好险,要是正巧被师父碰上了,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说。南镇当然不能告诉师父自己是来传话的,陈鑫也不能说自己是来看周人皎的。

周筱雨接着说道:“陈鑫,你来我这儿来,想是要来见我徒儿吧,”她又笑了笑,道:“皎儿便在山腰练功,你去找他罢。”

陈鑫愣了愣,心道还有这好事,但知周筱雨是让自己出去,便恭恭敬敬的退下了。

周筱雨待陈鑫出去,对南镇道:“你师父来时,跟我提到了你几日前被寒气侵身的事。”

南镇见陈鑫出去了,这会屋内只剩他和周筱雨两人,知道自己此时不将那日在赤湖底遇见的事告诉周筱雨,来日再无此良机。忙道:“周师叔,我那天入湖底,遇到了湖底的一个怪人,他助我出湖,但要我带一句话给您,说是什么……”

周筱雨神色惊异了那么一下子,但是转瞬即逝。

南镇抓耳挠腮想了一会,道:“说什么‘北舟覆没赤湖底’,嗯……应该没记错。”

他还未说完,忽听屋外有人笑道:“哈哈哈……好个‘北舟覆没赤湖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