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的不要来呢？怎么走得比我还快。”唐少卿看着眼前这个健步如飞的张老头，真是不知道说他什么好。

张老头回头催促他快走：“你快点，我不想知道，不代表锦枝不想知道啊。她要是知道我有线索还不找，会生气的。”唐少卿摇了摇头，也不知他们是缘分还是罪孽。

唐少卿的人脉得到的线索，就是这一间老式的四合院。院门紧闭，门外满是积雪，连一片脚印都没有。转了两转手里的核桃，唐少卿敲响了房门。

来开门的是一个老头，穿着补丁补丁加补丁的破棉袄，枯瘦如柴脸色蜡黄，如果不是那双炯而有神的眼睛，张老头他们真以为这是一具枯尸而不是一个大活人。

“你们来干什么？！”老头皱着眉头，怒目问。声音沙哑低沉地可怕。

唐少卿笑脸相迎：“同志你好，我们找人。”

老头看了他们一眼，冷冷地说：“这里没有你们要找的人。”说罢甩手就要关门。不过唐少卿的身手也不是虚的，一抬胳膊就抵住了快要关上的门，那老头怎么合都合不上。

僵持不下间，那老头忽然一张手，一枚手帕便落到了他的手里。唐少卿抵着门，暗暗惊奇。老头甩着帕子将它盖在了唐少卿抵着门的手上，将帕子拿开时，那老头意味深长的一笑，一只百足毒蜈蚣竟然出现在了唐少卿手背上！看那蜈蚣百足千勾，还在肆意地爬动，绝不是障眼法，而是一只实打实的蜈蚣！唐少卿皱了皱眉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反手捏住了蜈蚣，继而收回手，用胳膊抵住了门。旁人还没看清发生了什么，那只蜈蚣已经在唐少卿的手里被活活捏死了。

那老头却也不恼怒，只是笑笑。唐少卿正想说话，忽然那老头死死地盯着他门后面出神，张老头还在想要不要回头看发生了什么，忽然身后传来了一连串震耳欲聋的枪击声。唐少卿慌忙转身想挡子弹，却发现身后只有一堵光秃秃的墙，再回头看时，门以及被死死地合上了。

张老头唐少卿两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忽然，门又开了。唐少卿被方才的枪击声吓得一脸的铁青，那老头却是满脸的开心。

“练过？”

“练过。”

“进来吧。”那老头忽然赏识地一笑，还邀请他们进门，着实让少卿和张老头吃了一惊。

屋院内泡着的，是最好的龙井，腾腾的热气从茶盏中弥漫开来，瞬间已是满屋子的茶香。这个年头还能喝上这样的好茶，这个老头一定非同一般。唐少卿品了口茶，赞不绝口，继而挑逗地看了眼张老头果然同他想得一样，如牛饮水，不知其味。

“你们来找谁？”老头拨弄着茶盏，悠然自得。

唐少卿放下了茶杯，恭敬道：“听闻老先生认识鬼手王，我们这次来拜访，便是想知道鬼手王的下落。”

“哦？”那老头来了兴致，打量着唐少卿，颇有兴致地问，“那么你对鬼手王了解多少呢？”

唐少卿转了两下核桃，脱口而出：“缩骨功独步天下。”

“哈哈。”那老头忽然笑出了声，接着撕下了贴在脸上的人皮，露出二十几岁的年轻容颜。

唐少卿和张老头素来见多识广，两个人拼起来简直就是一部奇闻异事百科全书。然而看到眼前的这一幕，他们还是深深地震惊了。

“不瞒二位，在下便是鬼手王，王保和。”鬼手王笑着说。然而这一次的声音清脆而有力，是一个二十多岁少年应有的嗓音。也就是刚刚的沙哑声和那突如其来的枪击声一样，都是口技。如果不是为了顾全面子故作镇定，张老头现在的嘴巴一定张得大到能塞进一整个鸡蛋。转身看看唐少卿，他也是满脸的震惊。

天桥艺人鬼手王，因为独门绝技三仙归洞和缩骨神功名声大噪，北 京城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看过鬼手王表演的人无不惊奇赞叹，称鬼手王为天下鬼手。之前唐少卿和张老头也议论过这个鬼手王，他俩都觉得没个三四十年绝对练不成这般境界。

谁又能知道，他们眼里的鬼手王，只是一张人皮面具，真正的王保和，竟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少年。

“还未请教二位尊姓大名。”王保和笑着问。唐少卿转了转手中的核桃，收起了方才失态的神色，清了清嗓子道：“唐家唐少卿，这位是我朋友。”

王保合的笑容忽然僵硬在了脸上。“南李北唐。唐家少东家果然好身手。”唐少卿看出了王保和神色的不对，连忙解释道：“在下和朋友前来，只是想打听一个人。绝无它意。”

南李北唐是倒斗这一行的行内话。是说最厉害的倒斗世家南方有李定山李家，北方有唐学宗唐家。唐学宗是唐少卿他爷爷，已经作古很多年了。

唐少卿知道王保和为何脸色大变。口技，缩骨，易容。同时会这些的，十有八九是倒斗出身。

口技和缩骨唐少卿他爷爷也会，不过唐少卿他老子不学无术，学了大半辈子就会了个缩骨。到了唐少卿这儿更悲惨，缩骨也只领会了个三四成。这点本事去天桥耍个杂还成，要靠三四成的缩骨功去下斗，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既然唐家少爷信得过我，我也信得过唐家少爷。没错，我的确是倒斗出身，我师父是闽南王蝎子。”

唐少卿一怔，手里的俩核桃咣当落地。闽南王蝎子，倒斗行里神话般的人物儿，他爷爷在世时，天不怕地不怕，天王老子的棺材板都敢掏，就是忌惮闽南王蝎子。王蝎子这人在倒斗这一行里被传得神乎其神，听说他能通过风雨雷电判断墓葬所在，甚至看一眼草色泥痕就能知道墓室的年代。而且这个王蝎子还是出了名的狠，睡觉吃饭枪不离身。有一次倒斗居然在墓室碰上了李家的人在装冥器，王蝎子和他两个伙计硬是二话不说干掉了李家八个人。

李家忌惮王蝎子，死了八个人这么大的仇也忍了。所以当王蝎子和唐家有了冲突的时候，唐少卿他爷爷唐学宗也是吓得不行。唐家在倒斗界里名声非常好，主要是唐家倒斗从来都只拿几件东西，这样不至于太得罪墓主下次同行去了也不至于空手。就是这样的好口碑让王蝎子动了怒，每次碰到被唐家光顾过的墓室都恨地牙痒痒。

就在唐学宗以为王蝎子要找他火拼的时候，发生了一件谁也想不到的事情。王蝎子带着几个伙计去下斗，王蝎子判断出是个唐朝的斗了，但是墓顶上累了四层防盗砖，怎么凿都凿不下去。眼看着一块肥肉就在嘴边，哪有不吃的道理？王蝎子一咬牙，决定直接炸了那狗逼玩意。埋好了炸点，王蝎子和几个伙计远远地守着，结果一声轰响之后不知哪里来了一阵龙卷风，直接把王蝎子甩到了爪哇国。从此倒斗这行里再也没有听过王蝎子，唐学宗也是乐得不行，狼吞虎咽把王蝎子的地盘人脉全吸了过去。也是在这之后，才有了南李北唐这一说法。唐家几乎是踩着王蝎子的尸体爬上了倒斗界的巅峰。

五十年前就死了的王蝎子，如何教得了一个二十来岁的鬼手王。

张老头默不作声地捡起了地上的核桃，递给唐少卿时给他使了个眼色。唐少卿接过核桃，定了定神。

“你不必惊慌，师父他老人家十几年前就死了。那次的龙卷风，其实是师父故意安排的。师娘忽然怀孕，师父追名逐利的心一下子灰了一半，师父不想仇家和生意上的人不放过他，只好演了这么一出戏。”

张老头皱了皱眉，“事情是这样，我们在陕西看到一个老鼠洞般大小的盗洞，此次前来，便是想问问缩骨功独步天下的鬼手王，知不知道是否有人，能钻进那么小的洞。”

鬼手王喝了一口茶，平静地说：“故事还没听完，先生莫急。”张老头闭了嘴，示意鬼手王继续说下去。

“后来，果然大家都相信师父已经死了。隐姓埋名的师父不愿儿子再走他的老路，又怕自己一身绝活失了传，便领养了三个孤儿把自己一身的本事都传授给他们三个人。其中一个便是我。三个徒弟当中数二师兄学得最好，他得天独厚的身体条件，让他的缩骨功十年便已经炉火纯青，甚至赶上了当年响当当的闽南王蝎子。师父没过几年就死了，放我们自己出去闯荡。我和大师兄不愿参与掘人祖坟的事情，便在天桥靠着师父传的本事卖起了艺。其实真正缩骨功独步天下的，是我二师兄。”

张老头和唐少卿都听懂了，赶紧起身询问鬼手王他二师兄如今在何方。没想到鬼手王只是摇头：“你们遇见他便能一眼认出他，我也只能说这么多了。”

张老头还想多问些什么，唐少卿却拦住了他，拱手向鬼手王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