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耽美)刻骨
据他所知莫城攻势越来越激烈,赤烈原本是以退为进,感觉就像是在等待时机一般,尽量减少正面冲突,常常是固守边界,按兵不动。
莫城像是终于失去耐心一般,攻势越来越猛,终是将赤烈给逼出了他的房间。
云涅由于赤烈前些日子对他的放纵,出入房间什么的倒也没人注意,但是地牢重地……
云涅在屋顶等待着看守的空隙,他已经悄悄观察了两天了,发现赤烈地牢的看守并不是很严,那些狱卒常常玩忽职守。可以说,云涅很轻松就潜了进去……
根据记忆,寻到了那扇黑色的铁门,出现在实现里的景象让云涅没有想到!
十几天前,这个人虽脸色苍白,却依旧倨傲顽强,如今,哪里还看得到当时的轩昂之气?
黑色的长发失去了原本的色泽,干燥而几近枯槁。身形憔悴,一下子之间像是失去了所有的颜色,较之记忆中的浓墨重彩,云涅不知道该如何承认,如何相信这就是记忆中那个风华内敛却又倨傲如火的人!
其实在那次云涅和暗烈见面之后,赤烈根本就没有在对暗烈进行什么酷刑,他知道,根本不需要什么手段,不需要什么言语,这个男人已经死了,在云涅对他说出那句轻描淡写的“不认识”之后,那个男人的世界已经崩塌,再没有比这个更能让这个一向孤傲的男人尝到痛彻心扉的感觉了……
似乎是注意到那股熟悉到刻入骨髓的味道,水牢中的男子慢慢抬起低垂了很久的头,像一个傻子一样,呆呆的看着站在牢外的蓝发男子,那个已经将他抛掷在记忆之外的人。
而云涅看到这个慢慢抬起头来的人,当看到那张憔悴,灰白的好似没有生命力的脸时,云涅心底传来的酸涩连他自己都无法忽视,这个人究竟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为何自己会有这样的感觉……
而暗烈此时却是重新低下脑袋,有轻笑从他的嘴中喷出。
“怎么有心思来看我这个仇人……”
云涅,要是你真的那么渴望忘记我,那么就让我成为那个你最痛恨的人也没什么不好?
“你知道我的名字,不把你的名字告诉我吗?”云涅依旧看着牢中那个人,说道。
“暗烈……”
这个名字就像是一片落叶划过云涅的心,虽没有激起什么波纹,确切切实实掀起了那么一点涟漪,就像是自己已经呼唤过多次般的熟悉……
“暗烈。”云涅重复道。
“你我早就认识?”
“恩。”
“几年?”
“……60年。”暗烈看着地上早就干涸了不知道多久的血渍老实的回答着牢外人的问题……
他真的将自己忘了,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留下。
“为什么你是我的仇人?”
“因为我几乎杀了光你的族人,我害死了你的爱人,我囚·禁你,不择手段的伤害你的一切。”语气平平淡淡从暗烈的嘴中吐出,像是在诉说着事不关己的事情,无悲无喜,没有丝毫情感夹杂在里面。
云涅怔怔的看着依旧低垂着黑色脑袋的人,自己无法看到那人脸上的表情,只能看到一张干涸的嘴,上下翻动。
杀了族人?爱人?自己有爱人?
“为什么这么,做?”云涅努力克制自己内心澎湃的情绪。
“……”云涅看到牢里的男子本来已经开口的嘴,重新又合上,“没什么为什么,因为我想得到你。”
语气依旧平淡、
云涅一把抓住栏杆,望着里面的人,提高了声音,“就因为你想得到我,你就杀了我的族人?”
“……是”
云涅握着栏杆的手紧了紧,“因为你想得到我,你就杀了我的爱人?”
“……对”
声音开始颤抖:“为什么想得到我,却要如此伤害我?”
束缚暗烈的铁索响了响,被束缚的男人扯了扯嘴角,似乎想笑,到最后还是没有笑出来,显得有些苦涩,他说。
“……因为我怎么都得不到你”
“你难道不知道你这样做,只会让我更加恨你。”云涅几乎是咬着牙才完整的说完这句,他死死的盯着那个一言不发的男人。
握住栏杆的手指泛着白,他松开栏杆,朝外面走去,留下一个背影,没有回头,一如那晚一样的决绝……
暗烈抬起头,看着原本云涅站着的地方,淡淡的说了一句:“我知道,怎么会不知道。”
可是,当我想收手时发现,我似乎是出于本能一样的要把你留在我身边,一切朝着我不可阻止的方向行驶着,终是覆水难收。
走到半路定下脚步的云涅站在原地一步都挪不开步子。
“我知道,怎么会不知道。”
这句话,云涅一字不漏的听在耳朵里,包括话语里浓重的苦涩和刻骨的悲伤。
那晚,云涅躺在那颗他一直去的樊花树下,看着无花无果,空有树叶的樊花树,想着今天水牢中的那个黑发男子,想他苦笑的嘴角,想他那句充满爱意,充满感叹和悲伤的那句。
“我知道,怎么会不知道。”
是有多么的悲伤,或是有多么的绝望,才让那个一向孤傲的男人说出那样的话。
想到这里,云涅背部一下子从地上弹了起来,刚刚自己说“一向孤傲”……
“一向孤傲……”
云涅轻声重复着刚刚脑海中的话语。
如果不是相处久了的人,怎么轻而易举吐出这些字眼,云涅的脑海中一阵抽痛,让他不得不捂住自己的脑袋,他总觉得牢中的男人忘了告诉他一件很重要的事,重要到刻骨铭心,总觉得那男人看自己的眼神充满了柔情,甚至可以说是浓浓的爱恋……
到底自己和他有过怎么的瓜葛,云涅仰头透过顶樊花树的空隙看着头顶的星空,呼吸着那一缕缕淡淡的香味,有点像是梅花的味道,可是,明明花早就落光了……
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觉得这种味道那么熟悉,熟悉到令自己有种拥抱这种味道的冲动……
而此时和云涅一起失眠的还有水牢中的男人,他双臂依然被紧紧束缚在头顶两侧,但是他没有挣扎,没有皱眉,只是淡淡的看着云涅站过的栏杆处,久久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任何动作。
负责给暗烈送饭的童子,就站在一旁看着这个男人,从第一次负责这个男人的饮食后,自己就像是被这个人吸引一样,决不妥协的黑眸,妖冶红艳的五瓣红梅,以及身上淡淡的梅香,清冽而高远……明明是那么绚烂,那么孤傲的人,自己终究还是看着他一点一点的被折磨得越发苍白……
自从那个美艳到极点的蓝发男人来过后,那人好像失去了唯一的支撑, 不肯吃饭,不肯说话,那黑眸中的明亮好似和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梅香一起消失了……
本以为,今晚的晚饭又会被拒绝,结果当饭送到他干涸开裂的薄唇边的时候,他却张开了许久没有张开过的双唇……
如果今天没有看错的话,那个蓝发男子应该是来过的。
黑发男子第一次跟自己说话,就在今晚,他沙哑着嗓音,说:“你说,他明天会不会来?”
没等自己回答,他又开口说:“一定会的……”
尽管声音沙哑,里面的温柔却让自己心疼,“多吃点吧,他会来的。”
他黑色的眸子看着自己,里面仿佛有着淡淡的笑意,“恩。”
就在今晚,那个男人乖乖的张着嘴,吃着饭……就好像他的世界里的太阳再一次升了起来,照亮了他的世界……
从那天后,我常常悄悄地窝在角落里,看着那个蓝发的男子站在栏杆外面和里面的黑发男人一问一答,仿佛只是在简简单单的聊着家常。
本来自己被那蓝发男子看到时,差点被击晕,却是牢中的黑发男子说了一句:“此人无事。”而幸免。也许连蓝发男子自己都没有发现,他自己对这个牢中的男人出乎忽意料的信任……
“似乎感觉我对你没有那么憎恨。”蓝发男子,应该叫云涅,他那样说……
牢中的男子笑了,自己第一次看见他笑,那笑划过自己的脑海然后定格。
“你记起所有的事情之后,就不会这么说了。”
…………
蓝发男人没有再接话,他只是沉默的看着里面的的暗烈,然后背过身,蹲坐在地上,没有在乎地上的黑色的液体。
他抱着头,有些痛苦,他似乎在对自己说话:“暗烈,你让我,好痛苦……”
“哗啦——”
是链子震动的声音。
牢中黑发男子浑身抖动了一下,牵动了束缚他全身的链子,他的脸色“唰”的白了。嘴微微张开,似乎要说什么,最后还是合上嘴巴……
然后他再次开口。
“因为得不到你,所以还不如让你痛苦。”声音自然。可是我却看的到他眼神中有多想去搂住那个蹲在一旁的孤独的背影……
“呵呵,那你现在的下场还真是活该。”都带着笑意的语气,嘴角却是苦笑。
暗烈微微抬头,看着那人的背影“反正也活不长了,想想有什么关系。”
“死性不改。”
“那还真是夸我了……”
“夸你什么?”
“夸我执着。”夸我对你不知从哪里来的执着,消耗了我几乎所有剩余的生命……
“当真是脸皮厚。”
“反正也没多少时间了,在厚一点也无妨。”
云涅微微笑了,“怎么听起来这么不想死啊……”
“我像是怕死之人?”
“也是,哪个怕死之人还有着这样一张厚脸……”
“你嘴变坏了……”暗烈在牢中看着那个身影无声的笑着,自己有多久没有听到他跟自己拌嘴了。
……
……
我就站在那个角落里,看着这两个人相互伤害,相互慰藉,同时相互取暖,明明看出两个人都有一大推的话,可偏偏两个人没有一个人去提及,然后带着一层伪装,说着无关紧要的话……
明明像极了相爱很久的恋人,心事却如同隔了万水千山,直到穷途末路……
牢里牢外,两个世界,两个人,一种语言,两种心境,两颗心脏,一种频率,即使如此,却没有一个人敢轻易靠近对方,只因为彼此都伤的太深,刺得太痛……
那次以后,自己常常看见云涅出现在水牢的栏杆外,两人或是谈着无关紧要的事,或是沉默者,或是就那样静静的注视着对方……
然后自己看着那黑发男子的倨傲,希冀一点一点回到他的黑眸中,眼角下的梅花越发红艳,风华在现……
他果真是你的太阳。
如果
如果没有外面激烈如火的战争,如果赤烈不回来,如果那天云涅没有去水牢,如果那天云涅没有劫下钥匙去触碰暗烈,也许一切一切的美好还将继续……
但是就像那天的大雨,该来的总会来。
因为世上没有如果,发生了就是发生了,该来的也总会来。
也许那一天是两人的尽头,暗烈头顶的勾灵石发着淡淡的黄晕,表示着暗烈至少一半的灵力已经不再……
也许那一天是两人的重生,暗烈终于看到云涅眼中的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