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酒欢（下）

 

 

 

那坛酒一等就等了两年，在第二个年头的一个星月皓空的夜晚被叶长离从楸树下挖了出来，然后忍不住扯了那老妖就着廊下打开了，一打开，香气四溢，熏得那人一脸的通红，傻兮兮的看着辛颜等着老妖夸他一句。

 

 

一坛酒若只是用来小酌怡情，半年也就够了，愣生生囤了两年，喝少了另当别论，若是喝多了那酒劲也算可以。

 

 

辛颜是活了多少年的妖，什么酒，多少酒他没喝过？

 

 

只是当辛颜坐在小院里，看着面前拿碗装的自家酿的桂花酿，再看看坐在自己对面的，披着刚刚洗好的黑发，浅笑着，微敞着领子的人，顿觉得自己之前的五百年也可算作是白活了。

 

 

眼前的这个人微襟正坐，双眼含着淡淡的笑意死死的盯着自己，眼神随着自己拿着盛满酒的碗慢慢上升，然后眼角一点点上扬……

 

 

当自己第一口酒入喉，对面的人笑得那样的浓，端坐着浅浅的眸子满满的都是期待的样子，宛如着静寂山中一颗最浓郁香醇的果子，可爱贴心的当人恨不得当场将他推倒。

 

 

 

酒入喉，难得的清凉甘冽，伴着淡淡的甜味，没有一般市井酒那种符合大众口味的平淡，有的是浓烈的与众不同……

 

 

妖从来没有喝过别人为自己特地酿的酒，五百年被皇城功将宴请的美酒佳酿，落魄时头偷过别人父母埋在地下的成年女儿红，亦在一个连地名都不知道的小镇喝过不知名的清酒……

 

 

 

却从未……

 

 

坐在另一个欢颜的人面前，在那人的目光下喝下一口那人如此期待的，为自己而酿的美酒……

 

 

伴着桂花的清香和那年那人在桂花落下时的回眸，让一向喝不出酒味的妖在这一刻如同坠入最美妙的美梦，里面有正在端坐着浅笑的叶长离……

 

 

只有一个温和如酒的叶长离。

 

 

“怎么样？”叶长离拖住下巴眨了眨眼睛问辛颜。

 

 

 

而辛颜只是端着酒杯沉默了，心中却不平静，当真没有办法在这月色下忽略这个人闪闪发光的双眼。

 

 

 

将手中碗放下：“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叶长离微微皱眉：“真话。”

 

 

 

“比不得那些成年佳酿，不过，我喝的欢欣……”

 

 

对面的叶长离如释重负，因为前半句吊起来的心终于落下，这才拿起自己面前的碗尝了起来：“好喝就多喝点。”

 

 

 

那人喝了一口，眉眼大睁，咂咂嘴：“恩，好喝，清淡不醉人。”

 

 

对面的妖只是看着对面那个让自己多喝点的人一口接着一口的喝着，而他只是端着那碗一开始叶长离给他斟的酒浅浅的尝着……

 

 

 

视线全数落在叶长离的身上，噙着坏笑，却专注温柔的能揉出水来。

 

 

 

于是整整一坛酒几乎都下了叶长离的肚子，那个说着清淡不醉人的人喝的满脸通红，然后晃着身体慢慢站起来，然后踉跄着凭借着本能晃悠悠的走向辛颜一下子跌倒了对方的怀里……

 

 

那年夜晚，辛颜只是抬眼，便看到对面那个人跌跌撞撞，衣襟半散，黑发飞散在他的身后，甚至有几丝黏在他光合饱满的双唇上，红色的唇，黑色的发，鲜红的刺字。

 

 

 

辛颜还记得，当时那个人嘴角微微上扬，眉眼含水，盛满了头顶月光，美得不可思议……

 

 

他骨架清瘦，站起来的身影半遮了一般的月光，让那月光雕琢出他的身形，雕琢出他细长的脖子曲线，身体中的火热如扯碎的禁欲般的一下子疯狂起来。

 

 

辛颜只是伸开双臂便将那个染了一身桂花香气人搂进怀里。

 

 

 

看着那个人傻傻的伸出一根手指蓦地一下子戳在自己的脸上，然后不断的对自己傻笑。

 

 

 

“叶长离……”

 

 

“恩……”

 

 

怀里人还是笑，不断的笑。

 

 

 

“你喝醉了……”

 

 

 

“你，辛颜，辛颜……”

 

 

伸手捏住叶长离戳在自己脸颊上的手指，放在自己的唇边吻了吻算作是回答。

 

 

“我喜欢……额，喜欢……”

 

 

 

辛颜一下子愣住了，他从未听过叶长离说过喜欢，就如同他明白，叶长离绝对不会对自己说出自己的情感一样，因为叶长离不想占有自己，不想占有自己漫长的时光。

 

 

 

伸手一把紧紧搂住叶长离细瘦的身子，紧紧的箍在怀里：“叶长离喜欢谁？”

 

 

 

那人的嘴贴着自己的脖颈，然后自己听到那人细碎痴醉的笑声，咯咯咯的轻笑着，脑袋还在自己肩窝里蹭了蹭：“叶长离喜欢辛颜，最喜欢辛颜。但是你，额，不能告诉他。”

 

 

 

辛颜沉默，手慢慢的隔着叶长离身上的薄衫抚摸着他细瘦的背脊，他的命似乎不多了……

 

 

 

“为什么不能告诉他？”

 

 

 

怀中人愣了愣，说：“因为我喜欢他所以不能告诉他我喜欢他。”

 

 

 

“那有多喜欢？”

 

 

 

“喜欢到连喜欢都不舍得告诉他……因为辛颜啊……辛颜啊……”

 

 

 

“恩？”辛颜仰头，只看到浩荡星空万顷，清照流光千束。

 

 

 

“……”怀里的人再没有说话，就这样抱着辛颜眉头皱在一起睡着了。

 

 

 

辛颜叹了口气，将人又往怀里抱了抱，侧脸亲了亲叶长离的侧脸刺字：“是不是因为我是妖，你陪不了我太久？怕我往后因为你这样一句喜欢有任何背负感？”

 

 

“傻瓜，那我告诉你，辛颜也喜欢叶长离。”

 

 

加上趴着的人痴痴的砸了砸嘴，似乎听到了却根本听不到。

 

 

 

“喜欢到因为他可以不把喜欢告诉他。”

 

 

直到你死，我都不会说。

 

 

因为我今夜听到的话已经足够我埋葬我所有的心事，与你缠绵……

 

 

“叶长离，你是我生生世世永远的挚爱。”

 

 

妖说完，眉眼没有半分忧伤，伸手轻轻抚了抚叶长离皱在一起的眉眼，然后一把抱起叶长离走进屋中。

 

 

他身上的白衣在晚风中飘飞，掀起一缕缕浓郁到心碎的桂花香，声音的尾调悠远绵长，最后消散在那夜的晚风中，再没有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