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心结

一大早叶长离从还在睡觉的辛颜身边坐起来，看了一眼身边睡的有些死的妖轻轻笑了笑，伸手挡去半片阳光，叶长离轻轻抚了抚辛颜的额发点着脚鞋子都不穿便出门了。

起身推开门时却惊讶的看到院子里的两个人。

一个是睡在院中竹椅上的，许久没见的宝儿，另一个是抱剑斜倚在院中楸树下，更是许久未见的苏谢……

苏谢回头，看见叶长离，原本还是冷峻的脸却一下子泛起一阵略显诡异的微红，只见那人抿了抿唇小声骂道：“这院子人再少，你也给我注意些啊……”

“咦？”

叶长离一愣，挠了挠脑袋低头一看，便看见自己袒露的胸膛上几个明显的红色印记，每一个嫣红在白净的皮肤下显得显眼异常。

昭示了他昨天与辛颜的疯狂。

憨憨干笑了一声，叶长离拢了拢长衫，丝毫不在意脖子间的痕迹，更不在意脖子左侧狰狞的伤口小声说道：“这也怪你擅闯名宅。”

有些慵懒的，叶长离伸手擦了擦眼睛，拉着那个依旧有些脸红的纯道士走到离他家宝儿远些的地方问道：“宝儿和你一起来的？”

“没，半路遇到的。”

“这么说，宝儿出去的时间不是和你一起的？”似乎担心吵醒宝儿和辛颜，叶长离顺道拉着苏谢往外面走去。

“恩……”经过苏谢身边时，苏谢径直伸手一把将叶长离的衣襟拽紧。

“怎么出来鞋子都没穿……”苏谢皱着眉头看着叶长离露在外面，被露水刺激的红红的脚趾骂道。

依言撅了撅脚趾头，那人大无畏的说道：“那妖难得睡着，可爱的紧，怕吵着他。”

“他是妖，一个月不睡都死不了，你个人顾忌他干嘛。”

“我宠他我乐意。”说着脚下估计是被戳到，踉跄了一下，脸上却一脸自豪。

“为了你家辛颜和宝儿睡觉，硬是光着脚也要走出来，活该脚要被划伤！”

“对，我乐意。”说的眉飞色舞，越发不要脸。

这回苏谢的眉毛皱的更深了，停下脚步嚷道：“我背你！”

无耻的人笑得猥琐了，干巴巴着一张脸爬上了苏谢的背脊，丝毫不在意。

看着叶长离晃过的消瘦身子和脖子上的伤口，苏谢叹了口气：“你是巴不得我守在你家宝儿身边做牛做马是不是，你也不想想，难道要我个道士带着一只妖去捉妖，我和温玉终究是两路人的。”

“小气。”叶长离撅了撅嘴。

苏谢扫了一眼背上的人：“这不是小不小气的问题，是原则问题，我照看不了他一辈子，况且……”

“况且什么……”

“他该有自己的人生，我怕我……”

“算了，你这道士总是小心翼翼的。总之我生命有限，能求的人也就你了，他若有难，你要答应我，可是决计不能袖手旁观的，这是你欠我的。”

将叶长离放在那颗柳树下的平展石头上，叶长离抬头看着苏谢，面容很是认真。

苏谢看着叶长离，一双眼睛将面前的人笼在眼神中，这个人似乎和记忆中有些不同了：“你也就只会使唤我，从前嚷着不欠我什么，现在又拿这个来压我，这又怎么算？”

眼神中的人眯着眼笑得不要脸：“从前不需要的，现在要了。”

“罢了，我答应你便是。”视线触及叶长离脖颈处的伤疤，苏谢伸手死命戳了戳叶长离的脑门，一股子的死劲又让他没了道士该有的样子。

“有了那妖，你就算不往后无需我常来看看送些东西，也不能这么折腾自己。”

“我在怎么折腾我自己，我心里都清楚。”

额头上的手似乎犹豫了一下，终究什么都没有碰的收了回去：“叶长离……你当真知道？”

加了些法力，再次眯眼看去，眼中的人，周身围绕着浅灰色的光晕中，灰白颓废，定是有一段漫长煎熬，饱受煎熬的时光，几乎用尽了叶长离毕生的精气力。光晕外有妖气缠绕不散，与妖多次交欢留下的气息浓郁难散。眉间略显黑气，经久殚精竭虑，身子也已经消耗到极点，而主人本身却丝毫没有善待过的痕迹，这样一具残破不堪的身体，几乎已经没有了命数可以去猜想……

只有唯一的结局。

似乎感觉到清晨的为微冷，叶长离搓了搓手，毫不在意的说道：“所以我才不喜欢你这道士，把什么都看的这么真切做什么，活着多没乐趣。”

叶长离接着说：“我清楚我的身体，我也要多说一句，这也只是我的身体，请你不要在别人面前多加妄断评论。”

“即便我对他们两个说，你那些消磨的生命也已经回不来了，只是你怎么能拿生命这般开玩笑，你和他那般纠缠交欢，你的身体根本……”

根本承受不起……

“我身上的伤与辛颜无关……”

“那你到底经历了什么让你的身体这么差！”

叶长离怔住，想起了那几个被关在笼子中一动都不能动弹的不眠夜，面容惨白消瘦的身体表现的却坚强的让人心痛：“你不懂苏谢，我想让他这辈子都忘不了我，我没有办法，这条命怎样我一点都无所谓，这条命能有多长我就走多长，唯一一点我在意的，我要我死后，那妖忘不了我。”

“可……”这样惊世骇俗的话说出后，苏谢听了也不禁吃惊痛心，捏住叶长离肩膀的手不断收紧，而那人却好似丝毫不知道痛般望着苏谢：“可你也该善待你的身体啊，怎么能让它变得如此残破不堪，你这样折腾自己何苦？他看得见吗？别傻了！”

“我经历的那些不需要他看见，我所做的是为了留他在我身边，就是这么简单。”

叶长离有一双深邃却清明的眼睛，纤尘不染，深望而去又被里面的悲伤围绕，是一双让人移不开眼的眸子。

“苏谢，你不懂身为一个人的我有多无力，面对我和他之间的鸿沟，我不能像你那样修仙以获得绵长寿命来陪在他身边，总有一天我会化做尘土，总有一天他会拥住另一个人，你知道我想到那样一种场景时心有多痛吗？”

“所以我根本不在乎那折寿的几月或几年！我要他记住我！我要他拥住别人的时回想起我，就是这么简单！”

“根本说不明白的逻辑，你到底想怎么做？”苏谢面对这个人便只有妥协，伸手抚了抚叶长离脸上的刺字，眼中的严厉多了些难以言表的柔情。

叶长离垂着眼眸：“除了辛颜我再没有其他要求了，这一生活到如今，我从未像现在这样歇斯力竭的追求一件事情的圆满。”

“苏谢……”

苏谢安静的看着站在柳树下的人，静默的听着，看着他露在外面通红的脚趾，看着他眼中无尽的伤痛，感受着这人最心酸无奈的所在。

“你说，我还能活多久……”

“你不是说知道了便没有了乐趣了吗？”

“也是。”

风中是那个人的苦笑。

“那么……”那个人说：“在我死后的第七天来看看我吧。”

那一刻，苏谢的心十分的疼痛。

朝阳慢慢的洒下阳光，落在两人的头顶和侧面，光合饱满，透着一股温馨的冰冷。

从前，苏谢一直会来这柳树下等叶长离来拿生活的一些用品，那个人总是惊起花田里大片大片的白色蝴蝶来到自己身边，带着最新鲜的花香，惊碎了他属于道家的清净……

辛颜的出现，对于苏谢来说或许是好事，又或许是苏谢这辈子最难以释怀的心结。

而这个结一直延续到了温玉身上，已经理不清两个人的笑容里最难辨的柔情到底是给了谁。

又或者是为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