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痛绝

两只妖自此便走上了回去的路，他们回去的快只是再不知道去哪里找那个人而已……

宝儿没有找人的经验也不知道如何找一个尘世中的人，那时下山去找叶长离也是由着辛颜带着的，从前问那老妖怎么找的爹爹他也没说，现在好了，这坏妖历了一次大劫之后对于那些找人的细节也都模糊了，只是对着急万分的宝儿保证，叶长离一定还活着……

只是除此之外，那个人，他们却是一点消息一点线索都没有了。是的，那妖忘记了自己变回原形那天的事情了……

全然忘了叶长离为了护他所经历的事情，忘了自己曾一口咬碎了叶长离的小臂骨，忘了那个浑身是血还要将自己护在怀中的人。那一天，他忘了……

于是，玉妖带着，不，是老妖带着小妖去了一个个他下山后和叶长离去过的地方，玉妖担心这没良心的老妖半路又被其他东西勾去，遂跟着他不肯离开半步。他们重新看过当时的风景，沿着和那人一起走过的旧路想着当时发生的事情，想着那人曾今拉着自己说过的话……

一路风景旖旎，山河波澜壮阔滔滔不绝的铺满而来，山间小花含苞待放，那妖的脑海中竟然一点点觉得脑海中的那人真实起来，似乎这样的他终于找到了从前的自己，明白了他和这人世间原来有这样一个人陪着自己走过那么多的山河村庄，看过那么多日升日落。

并且自己当时在晚上一次又一次的抱住那个人，一次又一次的占有那个人。如今想起来即使依旧染上了一层淡淡的薄雾，他依旧想不起叶长离当时的神情，无论是眼神还是面容，依旧淡的如烟茫茫。只是如今这种迷茫让他越发的想见那个人……

想再一次看看那人的面容，究竟有着怎样的眼神，怎样的眉目。

玉妖在半路着急着辞了辛颜走了，这老妖也不知是变了些还是这一路对着小妖有了从前的习惯，还是如个父亲一般问了句去哪里，不似刚刚见面时的疏远。

玉妖挠了挠头，说是心上人被人欺负了，要赶着回去，亦是人命关天的事，走时还不忘千叮咛万嘱咐要那妖一定要保证找到爹爹带他回山……

辛颜本就无事做，所以这一路专心的找着那人，只是他去了太多地方，却唯独再没有回山中的小院看看，而叶长离却回去了。

他一个人在那烧毁殆尽的废墟前默默的站了一晚上，直到露珠沾湿了他的睫毛，他才眨了眨眼睛呵了口气望着山下动了动手脚，已经是初秋了，天气不免有些寒冷，身上澜夜的衣服并不多，全然阻挡不了山中的寒气……

那夜星辰璀璨，静默山中只有这样一个人如雕塑般的站在漆黑的夜中，身影萧条寂寥却立得笔挺，衣袂孤独的在如墨的夜色中翻飞，身后是那一片惨烬，他一动不动的向着来路观望着，等着，眼前却只有茫茫的黑暗。

——他太过渺小，看不到这苍茫天下，找不到他心中的妖。

终于在第一路阳光照在他的脸上时，这个男人才缓缓开口叹了一句：“辛颜，你到底在哪里？”

你让我怎么相信这世间已然没了你……

纵然了无音讯，可是找还是要找的，一晚没睡的叶长离在早上下山，而王爷府也终于发现丢了人……

叶长离脸上的字注定他会被这个世俗抛弃厌恶，一旦被任何人发现都是不可想象的场景。

然而这一切的发生都太过迅速，若是平日里带着个纱帽也不算什么，只是叶长离不该回那个他弹琴的地方，虽说那个地方是辛颜如今去的最多的地方，只是他寻无可寻，不得不冒这个险。

只是众口铄金，那边的人依然知道有这么个戴着面纱的仙人，有些人仗着势力，见了这样一个传言中的人再次回来，自然好奇他真正的面容，那被传的神乎其神的面容……

叶长离在那边的第二天便被众人围堵，只为了他纱后的面容，双手遮挡也挡不住众人的群手欺上，而当面纱落地，一切都已经晚了。

众人惊慌失措，尖叫万分，有些老人立刻认出了叶长离面上刺字的由来，一个妖字迸出，自此一发不可收拾……

“是，是当年的狐妖啊！！”

“你看他脸上的字，是当年皇上亲自昭告天下的，就是当年魅惑上官王爷的妖孽，绝对错不了！”

“大家从前一定是被他的妖术迷惑了才会最新他的琴音！”

“给我打，狠狠的打，打死这个妖孽！！”

叶长离脑中一片漆黑，无助的往角落里退，一双手早就不知被打破多少口子，依旧护不了他的身体，眩晕倾盆而来，眼前人影幢幢，脑上一阵剧痛后，耳中嗡的一声突然只剩下吵杂，什么都听不清，身子瘦弱的被人踢打推挤逼至角落，终于疼得他抱住了膝盖倒在角落里，终于退无可退。

浑身的疼痛伴着心中无限苦涩涌上心头，现在有东西砸过来他也不知道躲，直是苦笑着，嘴角苍白流出了血，也不知道是被打伤了内脏还是其他……

知道有个声音喊道：“这妖早没了法力！活该啊，大家别让他死了，这种不要脸的东西就应该关在笼子里放在街市口受众人唾弃！”

“披着人皮的妖精！”

“烧死他！”

“烧死他，烧死他，烧死他！！”

泪没流，血先下，这人连自己不是妖都不打算狡辩，任由着被众人困了双手拉扯着诏告全镇……

叶长离苦笑，对着自己说：亦不是没有经历过，也不算什么……

抬头时，眼前艳阳灿烂，一如当时。

街道两边挨家挨户都出来看他，指指点点，指骂唾弃，丢什么的都有，当真和当时一般无二……

街道在阳光的照射下一片雪白，远远望去近好似没了尽头，这回痛的连虚幻的身影都没有看到，只是一片虚无……

虽说如今等的人换了，结局却一样，终究是等不到的。

石子，菜叶，鸡蛋不断的落在叶长离身上，他的身体状况很差，两夜未眠，几乎没怎么吃东西，走了两天的路，怎么着也挨不住这样的折磨，踉跄的好几下，几乎是被拖着才塞进了推过来的铁笼子里。

笼子很小，双手双脚被捆住塞进去，基本也就只能保持那个样子，叶长离睁着眼，精疲力尽的将头靠在铁笼上望着前方。

缓了好久才回过神，叶长离才注意到自己身在斩杀犯人的刑场，眼前站着一个老朽。

那人大约是小镇的长老，示意大家安静，清了清嗓子：“大家静一静，我看过此人脸上的字，确实是当年的狐妖，大家没有冤了好人。这只妖当初被留下的原因就是要让他受苦抵罪的，若是他死在我们这里，也是个灾难，不祥就是不详。如今我们把他囚禁在此处，供给吃喝，让他活着饱受风霜之苦，等上头的决定，大家切勿轻举妄动。”

看着周围人异样的眼光，指点的手指，叶长离终究再也看不下去，闭了眼睛咽下口中血腥沫子，挪了挪身子，似乎更难受。

身边都是人，东西还是在往笼子里砸，他额头在过来的路上已经被砸破，血流了下来，有些小孩还在一旁吵闹，时不时拽着他的头发和衣服，起先叶长离还挣动，后来他也就所幸不动了，闭着眼睛动也不动愿动，因为每动一下心就痛的不能自拔。

太痛了，痛的好似胸腔都在流血，胸口发闷，眼睛干涸的发痛，仿佛那夜站在被烧毁的家园时的心境再次重现。

这茫茫天底下，他不能回小楼，他不能踏足世间，他也等不到最爱的人……

那夜只剩下冷风和心中无限的压抑，苦涩的好似全身浸泡在盐水中，身体的每一处都在流逝最珍贵的东西，切身感受着孑然一身的苦楚而不得诉说。满嘴犹如含着苦汁，一直沁到心间……

酸涩，沉寂，无望。

只是满脑子却都是辛颜浅眠在珍珠梅旁的情景，屋后是大片绝美的夕阳。那妖真美，美的出尘，美的离魂，美的蛊惑了自己所有的理智……

自己等过了夏季的末尾，等到了秋天的开始，那妖始终没有出现，或许他不愿见自己，他终于厌弃自己了，或许他已然死在了哪个山间……

总之，还是抛下了自己，终是抛下了……

自己究竟做错什么他自今没有想明白，双手双脚麻木不已，刚刚被人撬开嘴巴灌得什么东西他也不知道，只知道有是一个寒冷的黑夜，只知道辛颜依旧不在自己的身边……

空空如也……

寂寞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