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穷途

叶长离愣愣看向上官，丝毫未有料到他会回答的如此爽快。

上官继续道：“只要你问，我便会告诉你。”

话如千金压在叶长离身上，这句话背后的意思叶长离很清楚，不管死或活，都会是这个回答，他永远都无法真正知道辛颜的死活。

“是，是么……”

叶长离低头苦笑，眼眶瞬间红了：“这是要骗我了？”

“这是为了让你好好等他。”

“可是这个问题已经没有意义了，他是否还在这个世上，我还是不知道。”

“这是这个回答难道不是长离想要的？”

叶长离抬头看向外面大门喃喃：“我想要的……”

死或生……

自然是生……

上官站起身走向叶长离，立定在他的身前，叶长离看的是门外，他看的却是这个人。伸手轻轻触碰上叶长离的脸颊，看着那人慌忙急促的转头望向自己。

“长离，跟我说说他是个怎样的人？”

上官始终都没有说“辛颜”这个名字，里间的重量他承受不起也不想去承受这样的重量。

就在昨天，那头狼如何受的重伤，如何被打死，如何被抛下山崖的，这些眼前的人都不会知道，永永远远不会知道……

以后这个人就是他的，即使他是为了另一个人而活的。

手指慢慢摩挲这这人的脸，看着他捎了微红的眼角，看着他苍白的皮肤，看着他脖颈间的白色裹布。

“他呀……”

叶长离说，那一刻表情温和，浅笑着一下子仿佛变了一个人，变成那个在山中小院中乘凉泡茶的人，他说：“他大约是这世上最没心思，最懒的人，但却是最洒脱的人，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都不介意自己可能在下一秒而失去他漫长的生命，他总是这样，在我眼中，淡薄的竟好似神仙……”

上官双眸如墨，心中没有愤怒，因为如今那人已经死了……

“活了几百岁，小孩子脾气总是改不掉，总是老神在在的把自己当家主，使唤人的本事也是一等一的好……”

如今这世上已经没有这个人可以将你从我身边夺走了……

“辛颜他，他就是个坏妖……”

上官听的认真，安静，淡然，随后问道：“那我呢……”

这句话下来，叶长离却是一下子僵硬，抬头望着上官：“王爷？”

“不是王爷，是昼华……”

“昼华……”

叶长离如傀儡般重复一声：“对不起，我将他，忘了……”

上官手一顿，之间停留在叶长离颤抖的嘴角，心下绞痛，问：“那现下站在你面前的又是谁？”

“是上官王爷……”

“好，很好……”

上官的手渐渐收拢，强硬的抬起叶长离的脸，强硬的让叶长离看清他此时的表情——无可奈何，却痛苦异常的脸。

他一再让步，他驻守关外三百六十五个日日月月中，本是为了换取叶长离一年无忧安康，换来的却是他的忘却。

原来也不过是他自己在原地等候而已……

“唔……”

脸被生硬抬起，牵动脖子间的伤痛，叶长离痛苦皱眉。他很明白，感情中总有负心的一个，他做来也不算冤枉，事实也却是他负了上官。

“为何明明听你说了如此多伤人的话，我依旧不肯死心……”

“唔！”

上官低下头，咬上叶长离的唇，一而再的忍耐终于在此时爆发，半月未触碰的人如今终于没有忍耐的理由。

陌生的气味，陌生的触感都让叶长离无比的惊恐，如那天黑雨中双手被吊起来时的那场身心剧痛的折磨。叶长离双手推拒，右手却早已动了筋骨，一点劲用不上不说，出动伤口的惊痛让叶长离倒抽一口凉气。

“不……”

叶长离感觉到对方的手已经探入自己的衣襟，心中惊惶无措，剧烈的惊恐容让他的脸在霎那间惨白，那触感早已陌生，不似辛颜的温热。

耳边没有辛颜略显戏谑的话语，没有他似笑非笑的调笑，这让叶长离无法接受，而他的身子本就弱，此番一而再再而三的元气大伤让这个男人眼前一片漆黑便往后倒去……

上官立即想到了叶长离身上的伤伸手一把揽住后倒的人拥住自己的怀中。

怀中人极瘦，骨头突出硌的上官心生疼。

怀中人似乎很害怕的抖着，声音丝丝缕缕说着话：“辛颜，你在哪啊……”

痛极至深，叶长离心中的人当真已经换作他人。

将人抱到里间的床榻上,上官仔细检查叶长离身上的伤口，微微松了一口气，还好过了半月伤口已经长好没有再出血……

看着床上人眼神空洞，上官本想离开，却被叶长离一把抓住了衣袖，他回头，那人说：“能不能，能不能不再派人去追杀他，求你……”

“……”

“我什么都愿做！”

“……”上官长了张嘴，最终终于开口：“什么都愿意做？我不缺金钱不缺侍卫不缺仆从，我想要的你应该很清楚。”

刚刚反映如此剧烈，现在又说这番话，当真愿意？

上官走向门口：“值不值得，你自己要清楚。”

叶长离看着上官走出门，定定的躺在床上出神，他何尝不知道上官想要的事情是什么，胸膛上那人触碰带来的不适感依然存在，可是有什么值不值得。

他的身体从一开始和辛颜在一起时就是不干净的，况且再这样耗下去那种事情难道不是早晚会发生的吗？

他能忍得住这一次，那下一次，下下次呢？

如果只是让这些事情提早发生而换取辛颜安生一场，也算不得不值得……

“怎会不值得，可笑，我叶长离生来难道不就是做这种事情的吗……”

“可笑……”

不只是哪里来的气，叶长离双目微红的又重复了一边，似在说服自己，似在作践自己。

他望着空空如也的房间伸手扯开自己的衣襟迈下床，站在了地上，低头望向自己的身体，细瘦白净，伸手慢慢触碰自己的皮肤，冰冷的让叶长离害怕，这陌生的房间，这陌生的气息……

他的一生从来都由不得他自己。

小时候，自己站在那片杏花树下看见许多人迫不得已，或是为了生计，或是被人倒卖来到那楼中做上买卖自身的生计。没有谁一生下来就注定了要做一个被人赏玩的物件，在那楼中，只有自己……

若说欣姨她们是为了自己好，望着自己什么时候能遇贵人，一生无忧，但这又何尝不是将自己推入另一场买卖中？男女之间尚且这种事情不可能长久，何况男人与男人之间是最见不得光的……

说到底已然是是他最爱的人害了自己。

叶长离底喃：“我知道每日都会有人来向上官报道，我依稀听见是关于你的，这人从未间断，这是否说明你还活着？我总是不能眼睁睁看着那人有一天不来，我总不能眼睁睁等着有一天你因我而有性命之忧，辛颜，这恩回报到如今也算作是两清了吧。”

“为了我这样的人，你不值得，而我，值得。”

“我这一生遇了你，也不算白来。”

这人这般说着，安慰着自己，终究不知对方是否还活着……

他不知，那人大约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