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生离

上官已经在房间中处理了半天的公文了，皇帝送过来的信件倒是一眼未看，外间下着小雨，雨珠落在芭蕉硕大的叶子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屋中的两个人，一个在床榻上安静的睡着，另一个在外间厅中处理自己的事情……

这样的状态已经维持了半天……

有从前的感觉，只是和从前也有些不同。

从前，自己的事务也不少，叶长离时常捧着本书坐在窗外的廊下，慵懒的翻着手中的书，他是一个学得会如何度过寂寞的聪明人，他知道什么时候你需要绝对的安静，并且他也会慷慨的给出你处理事情的时间，只是在偶尔间你抬头会发现他正坐在那大好的阳光中定定的看着你。

目光温和，笑容和煦，一双漂亮的丹凤眼微微上扬，低头复又看起了手中的书，偶尔还会笑着回道：“看什么？”

“自是看美景。”

“贫嘴。”他自顾自的看着手中的书。

自己时常忙，而叶长离也看了许多的野书，无论正的邪的大家的市井的他都看，他知道的东西绝对不比自己少，野史更是看的津津有味。偶尔的谈吐间自己便会意识到他刚刚应该看了自己儿时看过的闲书……

这样的惊喜充斥在双方的谈吐间，平静而美好，只是当时只道是寻常，失去之后再没有人能给自己这样的感觉……

望着里间安静的睡颜，上官发现自己再也看不进手中无趣枯燥的公文。

叶长离虽说是个男子，但是睡觉却格外的安静，安静的甚至你听不见多大的呼吸声，安静的几乎不怎么动，上官直了直腰拿起一边已经凉了的茶微微抿了一口茶，轻声踱步来到那人的床榻前安静的坐在了床榻边。

伸手轻轻触摸了床上人紧促的双眉，知道有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上官言语温和，轻声道：“别怪我，长离。”

我失去你太久了……

有些事情我必须去做，至少我不希望我往后后悔，如果我不去寻你，如果我真的放弃你，我一定会深刻体会“少年情事老时悲”这句话。

我也不是什么大好人，所以这样的强硬的手段我会去做，只是我们之间真的变得太多，得到你的我到现在都不敢真正去触碰你。

也许得到你是为了让我自己对这段过往绝望的，但是我还爱你，说服不了我自己的想要将从前的叶长离找回来。

三天过后，叶长离终于清醒过来，只是刚清醒的他发现看着他的人越发多了，他终究再没有机会去找辛颜……

上官却也不知道为什么没和自己说什么，甚至没有怎么触碰自己，他只是安静的看着自己，用一双安静却执着的眼睛看着自己陪在自己的身边。只是自己却再也回应不了他。

这几天细雨绵绵，不知为什么，叶长离心中的沉痛和悲伤越来越浓重，浑身的伤痛让他突然觉得十分的无力，他知道他不可能出去，就算出去他也到不了辛颜面前，他面上的字将他固定在这间房间中，他的双脚没有那双去辛颜面前的能力。

只是第一次醒来的时候自己好疼，心如刀绞般的撕裂，除了那只妖自己心中再无他想，好似着了魔的想要见那妖一面，见那淡然纯粹的脸一面。

同时上官的态度也让他心痛，他们之间不可能回到从前，他想过自己如果被带回来可能会承受如何的对待——监禁，强迫他都想过，只是却没有想到他们到最后居然会是以沉默相对……

心中的不安在许多天的被迫修养下不仅没有得到消磨，反而与日俱增，苍白的躯体坚持的理由剩下的只是最后辛颜还活着这一信念。

只要自己一天没见到他的尸体那辛颜便没有死，这样想着，叶长离也越发的安静，安静的吃药换药，安静的睡觉，安静的吃饭……

身边的上官似乎也不着急，只是有时间的时候喜欢陪在他身边，同时也将一些公务搬到了这里做，时常叶长离安静的躺在床上看着窗外，而他安静的坐在桌子前处理公务，彼此相处近半月，终是没说几句话，直到叶长离能下地。

叶长离站在门前的雕栏下，坐在栏杆之上，一手扶着一边支廊望着院中把守的大门心中苦涩的想吐。他的右手现在还是不能自由活动，脖子也因为受了伤，所以右手只是包扎起来而并没有白色绷带将其束缚挂在脖子上。

王爷府依旧这般繁华，一切都精致如斯，叶长离甚至发现了身边一些伺候的人还是从前的面孔，只是自己也知道，现在的这个院子，应该是王爷府的禁地……

自己脸上刺字不去，便依旧是个露不了面的人。

风细腻捎上了些热意，一旁的树茂密极了，投下一片巨大的阴影，叶长离望着里面就在窗口边上的上官，顿觉陌生许多，当真陌生许多。

从前未遇上辛颜之前，只觉得和上官之间的事情也算是一段佳话，一段难忘的回忆，只是遇上辛颜和他发生的事情却让自己真正明白，自己一心想要得，其实只有辛颜才能给自己。

从前一直期望能岁月静好，与世无争。

眼前的人却是不能，他锦衣束发，英气十足，威严比起从前更甚，他看着手中的书简眉头紧锁，身子坐的很正却难掩眉眼中的疲倦和烦躁，他有许多事情要困扰，全然不似山中那妖的清然飘逸……

辛颜他总是那样，淡淡的抿着嘴，懒懒的卧在自己身侧和自己扯扯嘴皮子，似乎什么烦恼都没有，干净的能融进阳光中。

然而自己一开始选择的人却是最最不可能实现这个期望的人，那些岁月也终究是辜负了在了那些嘈杂纷争的岁月中，王爷他不适合那样的生活，自己也不是他对的人。

将视线收回来，叶长离终于开口：“他还活着吗？”

他自然是指辛颜……

长期的沉默让他的声音有些不适应，浅浅清了清嗓子，叶长离望向上官。

上官手中的动作停了一下，没有抬头：“如果死了，如何？活着，又如何？”

“死了我便去陪他，他那死性子去了那地下估摸着又是没人陪的，如果还活着，我自然等他来寻我。”

上官抬头看向外间的人，放下了手中的东西。

外间的人因为身上有伤，因此衣服穿的十分宽松，那宽松的领口斜在他瘦弱的骨头架子上让那个人显得这般瘦，脖子直直的，上面还缠着白色的绷带，月牙白的衣服泛着淡淡的光着，称得那人脸上淡然幸福的笑容特别的显眼……

是的，那个人在笑，在那廊下笑的浅浅绵绵……

即使谈及死亡，似乎只要死亡涉及那个人，他也觉得幸福……

陌生的让上官心纠在一起，终于在那人的笑容中，上官说：“他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