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殊途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长离你这些年倒底在做些什么，怎么会……”

叶长离怀中的人化作狼，他面上的刺字便出现了，不难想到这两件事之间的关系——叶长离结识了一只妖，并且……

“怎么会和一只妖在一起？还处处护着他？”上官不敢接的话，叶长离接下去：“上官王爷莫不是忘了，曾今我也是妖。”

叶长离站的笔挺，木簪抵住自己的脖子已经微微欠进了皮肉，木质的难免钝些，叶长离不得不的用力往里面用力才不至于看的太假。

虽没刺破，却也很疼。

上官手紧握剑柄：“长离，我知道，你不是妖。”

“是与不是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与你早已说清楚，王爷不该来扰乱我的生活。”

“我说过，我已经不是从前的上官，你从前不安心，不肯随我因为我犹犹豫豫，始终不能给你一个交代，现在……”

“晚了。”不等对方的话说完，因为叶长离觉得没必要，如今他对上官早就没了从前的感情，更不用说要和他谈什么再回到从前的话。

“……”

上官低头，复有抬头，一双眼睛半眯，里间浓黑不散，危险的让叶长离一惊，他从未见过昼华这样的表情。

“是啊，晚了，你爱上了那个妖孽。”

“王爷多虑了，他不过是为报救命之恩才会留在我身边陪我的。”

“他对你无心，你对他却是生了心，你不必解释或者掩饰什么，即使他和你无关，我也不会留着这妖怪活在这世上的。”

话语说到后面早就要紧了牙关，听得出里面的狠毒和置人于死地的决心。

雪狼龇起牙，一双眼瞳如针尖般收拢，面对着越来越小的包围圈步步后退，将自己缩至一个角落，四面包围变成三面，它才真正发出警告的声音，只要这里的任何一个人多一个动作，他一定会扑上去……

叶长离心中着急，他从不想因为自己而使辛颜受一点点的伤，哪怕是心里他也舍不得，当下狠下心抓住木簪在上官面前狠狠划下……

他极其的用力，这一下虽说没有划破经脉，却也已经划开了脖子间的皮肤，鲜血霎那间就沿着破裂口滑下来……

划破的东西越钝疼痛越是厉害。

他的右手刚刚被辛颜咬伤，伤势绝对不轻，那一下子的毫无防备早就让他的右手没了知觉，现在他用的是左手，左手使不上劲，使得劲也不均匀，当下一道扭曲的红痕便布在了叶长离的脖子上。

上官一声惊呼：“叶长离！”

“你叫他们退下……”

“不可能……”上官神色坚定，且不说这是一只妖，只说他是一个常人，上官也断断不肯放他走的。

“王爷这是要和我耗啊……”

“叶长离……”

左手的力气丝毫没有收回来，抬起手又一次用力往自己脖子上插，然后沿着自己的皮肉往下拉，全过程叶长离都在颤抖，滑倒一般的时候身子趔趄了一下又被他站住，血肉模糊，不断颤抖就是不肯放手：“你放它走，否则你，得不到一个完整的我……”

叶长离慢慢后退，所有人看到这样一个鲜血流不断的人都不由后退，直到退到辛颜面前，叶长离的左手已经开始颤抖，血不断的从他脖子间滚落，鲜红欲滴，有些已经粘在了他苍白的脸上，竟然妖异鬼魅的不像话……

“叶长离……”又唤了一声，可是对方丝毫没有反映，簪子牢牢抵着早已血肉模糊的脖子没有一丝松懈。

他咬紧牙关没有下令撤兵，他不忍心伤害叶长离，他只是在等叶长离一个松懈好夺下他手中木簪，怎料到这人如此……

叶长离的左手不停，如此钝的木簪一下又一下的划着，颤抖无声，脚步趔趄身形却坚挺……

苍白的脸有着一双让人移不开的眼睛，如此坚定，如此温和，两种矛盾的情绪同时出现在那个人的眼中，他额头泌出汗珠，双唇苍白颤抖，明明已经快要倒下……

这样的叶长离早就把自己的心搅成一团，痛的不可想象……

“长离，值得吗？”

你不是说那狼也不过是为了报恩，为了他，值得吗？

四下皆是无声，只剩下那人轻微的吸气和鲜血低落的声音……

死寂……

他用他的鲜血，他的生命做赌注，为了挽救那头咬伤他的狼。

上官看着面前的人，既熟悉又陌生。

熟悉是因为叶长离不变的固执，陌生是因为叶长离对别人温和的眼神。

叶长离太累太疼，只觉得脖子既麻又疼，左手无力颤抖，右手早已没了知觉，全身的血液在不断的往外流，恍惚听见流水的声音，仿佛看到辛颜如神砥般的容颜，他慢慢蹲下去，是的，他已经站不住了。

喘了一口气，声音颤抖已经显得有些飘忽：“值得。”

“长离停手吧，我不杀他。”

话语落下，只见那人左手一抖，又掉落一颗血珠，只是终究没有把左手拿下来，依旧保持着自残的姿势转向角落里的狼……

不知他眼中是否积蓄了泪水，只知道那时叶长离眼中的神情上官这辈子都没见过，饱含了太多的话语，嵌进了太多情感，他双眸温和带水，如此珍惜的望着那头雪狼，然后伸出手向着依旧束着毛发的狼摸去……

他很虚弱，伸出带着血的右手摸向雪白的毛发……

狼终究是狼，丝毫没有因为这样的深情而变得温和，依旧十分戒备的观望着四周，嘴中呜呜的望着叶长离身在自己面前的血手。

“你叫他们离远点。”

上官知道，这一次的叶长离是不可能有机会让他夺下他手中的木簪的，脸色略微沉了下来：“都小心退下，不要惊动那畜生伤了人。”

“呵……呵……”

喘着气，叶长离看着自己伸在面前的带着血的手，然后又看了看面前雪白的狼，沉默良久，终是收回了手。

“辛颜，我不知道你听不听的懂，只是话我还是要说的。你的恩，在此已经就作是报完了，从今你还是那沉默寡言的妖，而我纵使再不得已也要回那尘世中了。”

对面的狼感觉只是望着眼前的人，看着这个苍白的人在自己面前不知道说着什么，看着他的血不断的滑下来，鲜红滚烫……

然后望着那人面上的刺字觉得有些难受……

“我不知你这一变要多久，变回来之后能不能想起我，所以，你还是了无牵挂的走吧，恩也报完了，你我之间也算两清。”

“走啊……”

“……”

狼没有走，依旧看着他。叶长离左手开始颤抖，双眼看着面前的傻狼知道他现在说的话他是一点都不知道……

“快走啊！”

叶长离慢慢后退，退至凉亭外面，捡了一块石子，似乎嫌太大，又换了一块小的，作势要扔，狼惊觉，这才一跃而起往旁边的林子跑去……

刚刚那一掷，几欲是耗尽了叶长离最后的力气，摇晃的身子在看着那抹白色的身影影进树林后似乎刚刚所有的疼痛都一下子涌了上来。

却看见拿头狼站在树林口回头望向自己。

张口，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视线模糊，眼中雾气缭绕，带血木簪凋落，人也终于倒了下去……

周围声音却一下子清晰起来……

“给我追，势必将刚刚那头狼击毙！”

“是！”

脚步声凌乱，一齐涌进那狼回头的地方……

“辛颜，快……”

快跑，别被捉住了，看我做什么，快跑啊！

“叶长离！我告诉你，他逃不了的，就算烧了这座山，我也不会放过它！”

“不……”

身子落入了谁的怀中叶长离很清楚，那句狠烈的话特也听的清楚，只是那力气似乎都在这漫长的对峙过程耗光了，他只能保持着睁开的双眼不肯合拢，的视线一直看着那个地方，直到那一抹耀眼的白色被黑暗所代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