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断尘

叶长离迷离中终于看清面前的人，那样的容颜，那样的眉眼，居然是这么的怀念，这妖于他似乎已经到了这般刻骨的地步……

伸手拽住辛颜的袖口，叶长离说：“也不好好守着我的院子，两个人居然都跑出来了。”

心中感慨万千，最后说出来的居然是这般不知好歹的话。

辛颜将玉妖拎起来放到一边然后自作主张的坐在了叶长离的旁边：“若是要我守着你那破院子，就该知道早些回来。”

“什么破院子，你这坏妖。”开口骂了一句，叶长离低头略微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不是我不回来，是中途淋了雨，发烧了。”

辛颜伸手摸了摸叶长离的脸，啧了一下说道：“瘦了。”

“才两天而已，哪那么容易瘦。”

捏住贴合自己脸庞的手，对着辛颜笑了笑，伸手摸了摸一旁低着头的玉妖：“倒是玉妖，感觉长了许多。”

“你不在，他整天窝在后头果园里也不知道吃了多少果子。”

很明显，那妖依旧很嫌弃这只从他墨玉中来的小东西。

“父亲……”

玉妖小脸皱巴巴的看着叶长离，似在求救的样子惹得叶长离笑了出来。

“你倒肯让他唤你父亲了。”

“我现在挺后悔的。”

“别欺负宝儿。”

“爹爹……”

午后的阳光下，最适合做的事情就是午睡。

欣姨拿着水果上来的时候就看见这样一副的画面。

原本还一人躺在软塌上的叶长离却被另一个人抱在怀里睡得正香——抱着他的人斜斜的睡在软榻上拿着她给叶长离拿的书慵懒的翻看着。软塌最后面还卷缩着一团小东西，仔细看的才能看得出是一个六七的小孩窝在那里睡的口水都要流了出来……

叶长离整个人都懒在了那人怀中睡的安稳，那人似乎担心他会掉下去，一只手还牢牢的搂在了他的腰上，在那温软的阳光中时不时摸着叶长离的腰线……

透着一股淡淡的宠溺……

那人眉眼如镌刻，五官如神著，举手投足间透露着一股王者的气息，却又不似王者那般逼人，反而是游刃有余，大气慵懒显得更加多一点。

叶长离的性子欣姨很了解，虽说总是神神叨叨的不正经。但是绝对是一个有原则的人，从小就是一个犟脾气，想要的东西一定要得到，知道得不到之后虽说不在念叨却都会藏在心中，但是当另一个东西可以代替上一个东西的时候，他就会将全部的心肺都掏给它。

所以这个抱着他的人绝对是他决定托付一生的人……

风还称不上冷，轻轻拂过叶长离根本没有大打理过的黑发，那些发丝如他这跌宕的人生般轻轻的拂过他面上的刺字……

这字在叶长离的面上留得久了，好似已经融进了他的皮肤，让人一眼见了便觉心寒，尤其是在那阳光下，显得如此的刺目另类。

而抱着他的人却毫不在意的翻看着书，每当叶长离头发被风吹的不舒服稍稍动动的时候，那人总会将视线从书上移开，然后伸手将发丝撂至叶长离的耳后……

动作轻柔，眼神温和，周而往复，似乎不觉腻味。

这人大约就是叶长离为什么一定要与上官如此决裂的原因。

想了想，欣姨直接将水果放在了里屋的桌子上，那孩子已经大了，那孩子从前过的太苦了。

若是他当真要接受现在的这个人，欣姨也觉得比惦记着上官要好得多。

只是她还不知道，他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已经做好了离别的决定，就如她知道的他倔强的性格一样。

当叶长离一人站在欣姨和小楼妈妈面前时，欣姨就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果然开口的第一句就是：“如果圣上肯同意，那么长离下月就不用再来受罚了，所以，大概，以后可能都难见你们一面。也只是如果……”

妈妈只是沉默。

而欣姨却红了眼：“我就知道你肯定有事情瞒着我，不然你不会做的那么决绝，还把自己弄成这样，果然，你也要走了……”

“欣姨，我……”

“把事情原原本本说出来，长离，我和欣姨将你拉扯大，不是你说一句不见就不见的。”妈妈的话语平淡理智，却依旧透出对自己未来的担忧。

叶长离看着面前站着的自己的两个“母亲”，“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我知道我这样做未免有些自私，但是小楼生意因为我减了多少我是知道的，欣姨你不必瞒着我……只要我一日回来此处，王爷必定不肯死心，长离自从那一年被冠上是妖的名头，便再不能以面示人，如今有人不嫌弃，待我温和，我也是愿和他老死山头的。所以望妈妈和欣姨，成全……”

叶长离收敛一贯的不正经，双手放膝，重重的将头磕在了前方的地上……

“那人是做什么的？和他什么时候的事？”

“那人姓辛名颜，上不富贵，挟一遗子，与他结识已有数月……”

欣姨低头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孩子，转眼已经这般的大，却还和小时候一样，细胳膊细腿的，处处让自己心疼。

“他既无收入，你和他在那荒山中如何生存？”

脑袋依旧放在地面上，叶长离依旧一本正经，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孩儿已经成年，尚有一技之长，自当有一番事业。人说三十而立，长离总不能老是靠着别人的接济，往后的生活孩儿会自己想办法。”

“以后自有一番事业，此话当真？”

脑袋又垂了一分：“当真。”

“那人若负你，可后悔？”

“妈妈，这种话你怎么能……”欣姨担忧叶长离的心可想而知，抓只妇人的手却被妇人制止了，“我在问他！”

叶长离抬头复又落下，语言掷地有声：“不悔。”

妇人低低看着跪在地上的人，终是叹了一口气，略微严厉的面容缓和下来，她心里很清楚这孩子身上有多少伤，这孩子心中有多少疤。也清楚，这个人不可能留在这里，甚至留在这个镇上。

“长离，你自己做好决定就好，这条路对与错，这结果好与坏你都不能后悔，我和你欣姨说到底都是个女人，再多的也帮不了你，所以也是一直在看着你吃苦。你若选好了路要自己去走，我们自然不会阻拦，只是这里总归是你的家，怎么说，如果可以，还是希望你能回来看看。”

叶长离抬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亲人，虽无血缘关系，但是她们却都是如此聪慧温婉的女人：“长离今生能遇见你们是这辈子最大的财富，若有来世，只愿做你们真正的孩子……”

欣姨上前扶起叶长离，摸着他的脸说道：“傻孩子，说这样的话也不怕忌讳者，什么来不来世，你会长命百岁的。”

“欣姨……”

“别觉得对不起我们，我们都好，等我和妈妈忙完了，说不定还能偷偷去看你。”

辛颜一袭纱衣临风而立，无论神态无论姿势，只是目光清和，眉眼温和。他正等着叶长离回来和自己一起回那山中小院……

那个人说他还有事情要做，他说，辛颜。往后天高海阔，我都陪在你身边了。

而叶长离现在正走在回来的六棱石子路上，虽说鞭伤未愈，面容依旧苍白，但是就表情来看，还是可以猜出那人是欢喜的。

本来漆黑的未来，如今看来仿佛阳光普照，那妖的出现仿佛是一个奇迹，辛颜仿佛一场春雨，冲走了寒冬的一切，然后给自己带来了一段风光霁月的风景。

这两个人太过契合，没来由的契合，无论是性格还是言语，甚至是眼神都是这般合适。

或许就是这样的温润，或许就是这样的眼神，才能在那样平静的生活中相互拥抱；或许就是这样的宽容，或许就是这样的付出，才能在那样畸形的生命中绘出色彩……

叶长离走的欢欣，即使再痛也觉得痛的好，在他的意识中，他人故事有多少轰轰烈烈桥段都与他无关，他人故事赚取旁人眼泪几多也都与他无关，他只需要那抹白色的身影便觉得能温润心间的期盼。

不一定是多么的爱，只是知道这人能够托付。

岁月这东西本就是无聊的一种东西，但是就是有这样一个人共你却如一汪清泉细流潺潺，一直缠绕在心间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