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僵局

雨势渐大，伴着外间嘈杂，这边更显静寂。

月色中，站在那边的人似乎比记忆中消瘦许多，依旧是那样的容貌，青衣朱冠，丰眉修目，如此专注的望着自己。那一刻过去的记忆仿佛被无情的唤醒，依稀记起那时王爷似乎也是这样望着自己，专注而温柔。只是这样的眼神不知在何时染上了质疑，甚至到最后，只剩下了悲伤的无奈。

正是现在——悲伤的眼睛。

心噔的一下子疼了起来，果然，要说真的忘记了，真的放下了，是不可能的。

叶长离不愿多看，慢慢低下了头，任由额前碎发挡住自己的视线。身子被吊在屋中，虽看不见前方是何情状，却也知道上官昼华早已步步紧逼终于立在了自己面前。

“好久不见。”声音依旧温和，似是久别重逢的寒暄。

眼前一双秀金长靴，一袭青衫被外间细雨浸透，滴答滴答的水滴落在地上，与少些血渍混合形成一片粉红萦绕在自己的脚下，看得人昏昏欲吐。

暗暗按下胸中翻腾，叶长离依旧不肯抬头：“一月而已。”

“于长离是一月，于本王却恍如隔世。”

“王爷言重了。”

“呵……”脖子被一只冰冷的手摸上，那手轻轻抚摸着叶长离裸露的脖子，带着怜爱和疼惜，只是惹得长离不可自制的抖了抖，那声音继续说，“如何言重，这时间不是已经久到长离身边都换作他人了。”

那声音依旧如从前那般温柔淡雅，透着阵阵心痛酸涩，叶长离低眉：“王爷把我想的太好了。”

猛地下巴被抬起，对上一双悲伤万分同时却夹杂着百般怒意的眼睛：“叶长离的意思是我与你的那些过往你早就不在乎。”

“王爷，我已经不想记起你说的那些过往……”

对方似乎低低的笑了，笑的悲凉：“也是啊，本王与长离的过去太多不容易，如今长离早已是新人在侧，全然忘记了本王还在等你。”

轻轻挪动身子，手腕处的酸疼愈发厉害：“王爷，你我即使有万般可能如今也不可能了。”

“我不信……”

上官的另一只手轻轻捧住长离的脸颊，声音带着些许颤抖，湿掉的头发黏在他的脸侧，那人如此悲痛的将头颅埋进了叶长离的脖颈处，显得如此落魄。

“王爷，是真的。您应该知道的，长离，从不说谎。”

“你已经喜欢上了别人了？你已经将我忘记了？”

叶长离任由上官将自己紧紧抱住，只是这怀抱在没有从前的温度，有的只有这外间冷雨的清寒，将自己的温度带走。

身上鞭痕沾了冷水，收缩颤抖的厉害，一阵阵的刺疼袭来，叶长离颤了好久，终于找回声音：“我未必如此快的移情别恋，只是王爷，我已打算忘记你了。”

上官浑身一阵，手臂再次收拢几分：“想来是真的了。”身子轻颤，上官的声音已经带上颤抖，“刚刚若是你说，我爱上了别人，我已经忘记你了。我定会认为这是你为了我好而做出的推辞。但是你却说了打算，你说了打算，长离看来是真要将我忘记了……”

这言语如此婉转，一如那人的性子，叶长离出声：“王爷，该放手了……”

“为什么会有别人？！”这句话问出，抱着自己身子的手用力收缩，勒的叶长离生疼。

叶长离轻声，内心刺疼：“莫不是王爷认为我应该早就为您失了心，从此孑然一人？还是王爷不希望长离能从那阴影中走出来？”

“若你只是一人，我可以忍受这样的状态，至少你谁都不属于……”

“所以我应该每月受刑，日日忍受孤身一人的生活，王爷你未必太强人所难……唔！”

话未说完脖子便被那只手死死掐住，让人说不出话。

脖子上的手突然收紧，一下子堵住了叶长离的器官，叶长离只记得掐着自己的人一脸的悲伤，甚至看着自己的脸红了眼睛，然后贴合自己脖子的手一直在抖……

无法呼吸，叶长离只觉得浑身的血流聚集在脑海中无法疏通，眼中的事物愈发模糊却不想挣扎。想着这样也没什么不好，自己不能结束的生命借由他人之手。

真是，再好不过。

伴随着不由自主的挣扎脑海中想起许多的事情，小时候小楼中的事情，学琴的事情，上官的事……

“长离，为什么……”

耳边浅浅的声音唤着自己，想到了那些年许多的事情，只是其中滋味自己何尝只有欢声笑语。一个从楼中出来的男人如何在王爷府站住自己的脚跟，其中万千滋味，百般容忍只有自己知道……

好不容易的认可换来的不过是一句妖孽的结束。

陡然想到自己山中的小院，想到了苏谢总也忍不住的道歉，想到了玉妖可爱的脸庞，最后画面却停住在那一个傍晚……

霞光万丈，如一场绝夜大火……

是初见辛颜的傍晚，那妖说要报恩，结果真的找到了自己的院子。

就这样毫无顾忌肆无忌惮的睡在了珍珠梅旁的竹椅上，白衣黑发，那一刻的感觉仍然在胸腔中回荡——仿佛前世认得，所以眉眼这般安宁闲逸，那恬淡的身影与那夕阳交相辉映，形成一幅画卷。

“辛，辛颜……”

叶长离轻轻嘟囔了一句，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却就是在这一刻，脖子上的手松开了，一阵咳嗽中叶长离听到了上官昼华重复的声音：“辛颜，是那个人的名字么……”

刚刚那一句辛颜有多少情不自禁，叶长离没有多想，要说有多少刻意，至少有三分……

希望上官昼华能相信，希望他能就此相信，希望他能就此放手。

“这也是，那个人留下的吗？”

冰冷的手指触碰在叶长离颈侧的红痣上，那颗红痣上一个吻如此霸道如此深刻的印在了上面。

——是临走前的那个晚上，辛颜留下的……

锁链轻响，叶长离说：“是。”

“呵呵呵，哈哈哈哈……”

叶长离沉默的看着从前的爱人在自己面前掩面，然后突然笑了起来。

上官顿觉自己太过疼痛的心超出了负荷，自己深爱的人原来早已被别人揽在了怀中，他的身体被别人触碰过，别人宛如从前对他那般将吻烙在他的身上……

已经是别人的……

“哈哈哈哈……这么说我岂不是太不值，太不值！”

叶长离望向上官，吊起的手紧紧攥住栓住他的锁链，直到指甲撕裂自己的皮肤方觉回了神，方觉心疼减少不少：“既觉不值，王，王爷就放手吧，别再为了我这样的人浪费您的感情……”

不必为我费心伤神，不必为我染上他人的闲言碎语……

上官怔怔望向叶长离，衣衫褴褛，鞭痕交错的印在那细瘦的身子上，敞开的领口印着别人留下的吻痕……

那张脸上眉头紧皱，左脸上的刺字如此鲜艳的印在上面，象征着他们不可能回到过去的标志，只要有这个刺字在，他叶长离就是无法被世人接受的存在，他们的感情就是被唾弃厌恶的所在。

这个人曾今自己揽在怀中抱在腿上。

这个人曾今自己如此珍视。

如今却要走在这种地步！

一把揽住叶长离的腰身，双唇印上对方的双唇，上官不可抑制的啃咬着这思念太久的温度……

“唔！”

“若我说我不愿意放手呢！”

“不！！唔……”

叶长离从没想过会演变成这样的局面，不住的往后退，却被那只手牢牢的扣住腰身无法逃离。

不知为何会变得如此抵触上官的触碰，毫无端倪的不愿意。是那种宛如陌生的，抗拒，害怕……

却只能从紧紧相拥的身体无助的感觉到了对方急促的呼吸，加速的心跳……

曾那么深爱的人如今却说要离开自己，上官此刻已经想不起什么，只是强势的撬开长离紧闭的唇齿，想深入想知道他的味道，想将他就这样掳走。

这忍耐了一年多之后的触碰，再次被身体感知，仿佛再次唤醒了从前太多的缠绵，而那些克制已经被所有的灼热摧毁，从此一发不可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