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耽美)了结

第二十七章:了结

山中多暮霭,山中多细雨。

那天又下起了雨,辛颜只记得那雨朦朦胧胧,细细密密的组成了一片雨幕隔离了那撑着油纸伞的人影,而那人再一次下山了……

小院空落,楸树萧瑟,烟雨迷离。

那身影陷入这沉沉雾霭逐渐看不清,迷蒙中只留下那伞上绘着的粉嫩杏花,那般鲜艳的印刻在辛颜的眼眸中,这次叶长离走时他没有睡,而是站在窗口望着那人撑着伞笑着向自己挥了挥手然后离开了小院……

直到现在辛颜依旧记得他走时面上鲜红妖异的刺字,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辛颜总觉得叶长离心中藏了事。

只是他没问,那人也没说。

叶长离走了,只留下两只妖的院子寂静了许多,其实本就是个寂静的院子。

身为父亲的人走了,玉妖似乎也褪去了所有在大人面前表现的童真,跟着辛颜懒懒的靠在窗口拿着书看的无趣。那张明明是小孩子的脸上显现出了成熟的味道,是那种镇静到骨子里的味道,有着和辛颜一样的沉寂。

妖本就如此,善于伪装。但是玉妖的伪装却是为了让他的爹爹更加疼爱自己,把自己当作普通的小孩子来宠爱。

而辛颜时而看书时而打盹也是无趣的很,没人拉着他吃饭,没人陪着他下棋看书,没人趴在他身边睡觉,没人拽着他洗头泡澡,没人和他扯嘴皮子。

这妖现下真是做什么都无趣了……

“父,主人……”

辛颜抬头望着一边的玉妖,难得生出几分别样的情愫,或许是叶长离总说自己是玉妖的父亲,或许是因为看着玉妖看着久了也就习惯了。呼了口气,随手将书扔到了一边:“你若想叫父亲就叫好了,省的长离总跟我念叨,说我太小气。”

玉妖也乖乖将书放好,嘴角掩盖不住的笑着,现在他早已明白这称呼的意义,然后一本正经的说了声父亲。

辛颜似乎对这一句很受用,微微点了点头问:“我很小气吗?”

“只是对爹爹比较小气。”玉妖回答的认真。

“是么?”那老妖陷入了沉思,似乎想的认真。

“昨天晚上爹爹求了父亲好久父亲才肯让爹爹射出来,可不是小气。”玉妖伸手从桌上拿了一个李子,在衣服上蹭了蹭就吃了起来,那不正经的样子和叶长离一模一样。

其实,那次辛颜被困在白芷花田时,玉妖感觉到辛颜情况的糟糕,曾从墨玉中醒来,而醒来的一刹那,恰恰听见了叶长离的声音……

第一次从墨玉中听的叶长离的声音时感觉清澈如水,那声音在黑漆漆的空间回荡,这仿佛枯竭了许久的咽喉中出现的一缕清泉,那人问的小心,语气却顶顶不正经,但他救了他们。

“你都听到了?”听着语气真不像吃惊的样子。

“父亲我常年待在你身侧,什么听不见……”

“哦,下回不许听了。”辛颜想想也是,在玉妖看来这种事情没什么好避讳的,而且就连辛颜自己都觉得这种事情远没有许多人眼中的脏乱不堪,淫靡秽乱,难以启齿。

“我不是被遗落在床角就是留在了床上……”想不听都难啊,而且父亲,你以为我很喜欢听么……

“……”

辛颜沉默了一会,怎么想都觉得心情不是很舒畅:“从今以后你不用变回墨玉,隔壁就是你的房间了,也该像个人一样独立了。”

“父亲。”

“嗯?”

“这叫吃醋么?”

“……”喝茶的手一僵,“哪里学来的?”

“书上说的。”

“那种闲书少看。”

“哦……”

玉妖摇摇头,心想我明明刚刚才叫的父亲,为什么主人已经像爹爹一样教起自己大道理了,而且怎么听都不像是在教自己做人的道理。

叶长离一顶油纸伞,伞下一顶纱帽,在雨中晃晃悠悠,无悲无喜的走着,这次琴没带,伤未忘,只是再无从前诸多伤感,他只想着有人等着便觉得其实也没什么。

他记得要带糖葫芦,记得要带很多的书……

那一顶油纸伞一直撑到小楼中,那人直直的站在小院中任凭那绵绵细雨落在他的伞上,打在他的长摆上。欣姨劝了走了,妈妈看了去了,小楼人声嘈杂,这一切都已经和叶长离无关,他依旧沉默的站在小院中,望着院中早已凋谢,还未开花的树,撑着那把画着杏花的油纸伞。

然后一直撑在那小院中,撑到了陈瑜的到来。

“叶公子,等久了。”对方依旧客气,语气的疏远自然不必说。

“大人客气了。”叶长离回头,面容依旧,刺字鲜艳。

……

鞭子打上来的时候叶长离皱着眉想着别的事情,终是开口问:“大人,你不觉得这样每月来一次着实,唔!麻烦了点么?”

鞭子微微顿了顿,陈瑜实在没有想到叶长离会在这种时候说这种话,只是吃惊归吃惊,手上的鞭子不停,依旧一下一下扎扎实实的打在叶长离身上。

“怎么,你对这有异议么?”

“自然,唔……”最后一鞭死死打在了胸膛上,顿时让叶长离说话都难,全身的神经练到极处,终是再痛也能忍着。

叶长离紧紧吸了一口气才说:“自然不敢。”

收起鞭子,陈瑜轻轻呼了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气息:“你想如何?”

“若我以后不来这小楼,圣上担心的事情是不是不会发生。我明白圣上的意思,若是真想让我生不如死,又岂会如此简单的一个条件。这五十鞭给谁看的你我心知肚明,想必王爷今天也来小楼了。”

“他确实来了”陈瑜说着望向外出,“就在楼中……”

叶长离抬起汗湿的脸望着面前紧闭的木门,好似可以看见楼中墙后茶座上上官昼华的身影,心口微颤:“如此,圣上自然不悦,若我从今不再出现在这里,唔……若我从今往后不再见上官王爷,我也可免去这一场每月的疼痛,于我于你于王爷于皇上,都好。”

“你倒是会想,只是皇上未必信你。”

“我已经有了另一个想陪伴的人,自然不会再去惦记他。”叶长离垂眸,这样的决定对谁都好,他与昼华之间既然已经没有可能,就应该干脆一点……

脑中突然想到自己临走前玉妖那句可爱的话,可能移情别恋对于自己不是一件如此困难的事情……

“当初你和王爷如何痴情,现在着实让人难以相信。”

叶长离望向陈瑜,从他眼中看到了些微的挑衅,甚至是看戏的调笑,仿若质疑,却更似旁观。

叶长离到不在意,只是扯着难看的笑着:“大人不必把我想的太好,都是凡夫俗子,你全当我是受够了所受的罪,全当我是个寡义薄情,一饷贪欢的人就好了。”

“是么……”不远处陈瑜气定神闲,声音却柔了几分。

“……”

叶长离微微喘了几口气,挪了挪身子,手被吊的久了就酸疼异常,所以缓了好一会他继续道:“大人啊,我的前半生已经太跌宕起伏了,而余下的时间我不想继续从前那些惊心动魄,我要的从来简单,只可惜认识的人,发生的事情都不允许我过那样的生活。而如今我认识了那个可以安心过日子的人。所以有些事情我既能避免便想今生躲着。”

“我与那个人的情缘已经断了。”

“不知现在的人又是谁?”

“大人若相见,可来山中别院见一见。”

望向陈瑜,似乎怕那人不同意,叶长离继续道:“反正这件事与大人而言只有好处,绝没有坏处。”

“叶公子。”

“……”

“我问你,从此不与小楼中的人有所来往,你如何存活如何舍得?”

“如何活下来自然有我的方法,我也知道因为我的缘故楼中生意减少多少。所以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圣上别再为难这里了……”

“如果是这样”陈瑜转身望向低着头的叶长离说,“那么还有交易的滋味。我会代为转达,下月给你答复。”

“多谢。”叶长离扯了扯嘴角,累极的任凭身子吊在链子上也不管手腕如何扯疼。

吱呀一声,木门被推来,已是半夜,有夜光渗透进来,照见了地上少许血渍,叶长离抬头望着陈瑜踏出一步,撑起一把伞一动不动立在门口似在望着对面的谁。

然后听见陈瑜微微沙哑的声音:“王爷也在。”

熟悉的声音透过眼前的身影透了进来,惊起叶长离身上的防备和刺疼,那些鞭子的抽疼仿佛此刻才如此的深刻的感受到。

“我一直在,难道陈大人不知道?”

王爷,在这里,就在外面?!

“呵……知与不知,这些话王爷都该听听。”

“你故意和长离说我在楼中就是为了让我听见那些话?”

“故意与不故意已经不重要了,王爷,你是不是该放手了。”

叶长离站在里头一时间宛如玩雷劈顶,只望见陈瑜漆黑硬挺的背影,宛如一道厚重的屏障,隔绝了他和上官之间的情义,逼着他们离别决裂……

“该不该放手这话不是你说的。现在,我不想见到你。”

“那,属下告退。”

虽说是相对谦卑的口气,但是那背影就是这般的让人觉得,此人根本没有谦卑之意。

门口的背影走后,叶长离依旧望着那处,终于看到了另一个说话人的身影——没有撑伞,只是静静的站在对面的杏花树下,甚至在这样的绵绵细雨中显得有些狼狈。

月色融进这黑夜,混合成别样的色彩,散漫却让那人心脏纠结。

那雨声潺潺,伴着阵阵秋意侵入叶长离微微散开的衣服,仿佛在不断的提醒着叶长离,天渐冷,而秋天来了。

“长离。”

“王爷。”

夜色中,那个漆黑的身影一步一步慢慢靠近,看不出他的表情,叶长离只能感觉到那双眼睛如火跳跃,仿佛能在这湿冷的夜晚将自己灼烧至枯灰。

无奈却只能笑,这样吊着十分的难受,同时也十分狼狈。叶长离一边埋怨陈瑜缺德不给他解了锁链,一边想着既然王爷已经明确自己身边已有他人了,那么这一切也该说清楚了,无论什么代价,总要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