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耽美)月中

第八章:月中

二日叶长离醒时已是艳阳当头,正午时分,全身酸疼不说还口干舌燥,睁眼缓了许久才陡然想到那日与那妖所行之事,以及后头的煎熬难耐,心中顿时诽谤到:都成妖了还这般兽性不改。

微微动了一下,周身清爽,除了酸痛外到没有什么黏腻感。

心想,幸好良心不算太坏,还肯替自己善后。

叶长离扯了扯胸前穿的有些散乱的衣襟,肯定那妖穿衣服时没有怎么上心,是胡乱套上的。又觉得刚刚心中所想是便宜了那狼妖了。

咬牙切齿的坐起来,下床便看到辛颜好整以闲,悠然自得的倚着窗边看着手中的书。

却见辛颜头不抬,顺手翻了一页说道:“终于知道醒了?”

叶长离揉着酸疼的腰瞥了那妖一眼:“难不成我还醒不来了。”

“就知道嘴上占便宜。”

“我是嘴上的,你是腹中的。”

辛颜抬了抬头,再没搭理叶长离。叶长离努了努嘴也不管那妖便出了门往小厨房走去。

这一觉睡的已经日上三更,肚子早就饿的不像话了……

待到米淘好,加水点火的时候叶长离看着那干柴却皱起了眉头,喊道:“辛颜。”

“嗯?”

隔了一堵墙那边想起了那妖慵懒的声音。

叶长离喊道:“给我来点个火。”

“自己点。”

倒弄着柴火,叶长离抱怨:“怎的懒成这样,倒像是昨日被折腾的是你不是我了。”

那边静寂片刻,那低沉的声音又响起:“叶长离,莫要耍嘴皮子,想些别的法子来做交换。”

叶长离愤愤,自己骂自己不争气,和那妖呆久了,尽是忘了出去拾柴火。现下残留的柴火太粗根本点不着火,而且身子这样倦怠更加不要说下山去捡柴火了,唯一的法子也就只能请那法术高强的妖了。

思来想去也不知道拿什么才能使唤的起那妖。

美色?

很明显人家的美色比自己多。

金钱?

穷的只剩下这间屋子了。

“我给你煮粥怎么样?”

那墙对面的妖似乎笑了一声,复而又是那低沉慵懒的声音:“我几年不吃都死不了,换一个。”

“你喜欢看书?”

“打发时间罢了。”

“我明天下山给你带些书可好?”

那边没有声音,叶长离紧张兮兮的等着,末路穷途般的突然追加了一句:“再给你带根糖葫芦,不能再多了。”

话脱口而出连叶长离自己都愣住了。

然后是那妖再爽朗不行的笑声:“长离,你可真是狗急的都会跳墙了。”

这话气的叶长离直接甩了手中的木柴嗔骂道:“话多!你倒是愿不愿意点这个火?”

“不为别的,为了你的糖葫芦这事也是要做的。”

原本声音隔着一层墙,慵懒低沉,缓缓而来。这一次,这句话却清晰无比的出现在了叶长离的耳边,就连那微烫的气息也在那一瞬间喷在了叶长离的脸上,却是那妖用了法术瞬移到了叶长离面前,覆上了他羞红的脸说的。

“……”

叶长离双眼呆傻的眨着,看着陡然出现在面前的妖,一时间根本没有反应过来,那一刻只记得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那张脸,陌生却惊艳……

美至离魂。

见这人反映都不给自己,辛颜轻轻唤了一句:“长离?”

叶长离这才回神,想起这个是自己救回来的狼妖,随机一掌推在辛颜的胸口,哭笑不得:“死妖怪,可吓死我了。”

辛颜嘻嘻笑笑站起身倚在了叶长离身后的墙上,指尖轻响,一道温和的火苗便在灶头中的柴火上燃了起来。

粥煮好,一人一碗后还余一顿晚饭。

“你明日下山做什么?”辛颜问。

叶长离拿勺子搅着碗中的热粥,背靠在辛颜对面的灶台上与那妖面对面站着:“我又不像你,饿个几年都没事,我总要下山买些柴米油盐,鸡肉猪肉的。”

“哦,那记得多带些肉。”

斜斜瞥了辛颜一眼,却见那妖倚在对面云淡风轻的喝着粥,便是忍不住要骂他:“饿不死你就行了,要求真多。”

“我看你是没钱。”

辛颜抬头,一双兽瞳乌黑一片的望着叶长离,里面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叶长离骂道:“喝着粥还堵不住你的嘴!”

微薄双唇笑容轻勾:“我说对了。”

叶长离哼唧了一声,便转身向屋外走去,不再理辛颜,这动作自然是应了那句:没有钱……

事实上现在的叶长离根本就是身无分文,别说肉了,就连那根答应好了的糖葫芦都买不起……

坐在珍珠梅旁的凉椅上,叶长离寂寞了半边脸望着这落寞小院,盼只盼下山一切顺利,盼只盼,早去早回别惹什么麻烦就好。

辛颜倚在屋中,余光瞥见外面噤声了的人,只是对着那张带着迷惘和悲伤的侧脸冷眼相观。

眸中甚至带了些看戏的色彩。

凡事与我无关便可隔岸观火,这是活了快五百年的妖的准则。

那天晚上叶长离连夜收拾了行囊,顺道拿出了软塌下方木匣子里的八弦琴。琴身一月未碰却依旧干净如初。

那琴就安静的躺在叶长离的面前,似乎还沾染着那年杏花微雨时的雨珠和芬芳……叶长离难得沉默,难得痛苦,难得肯回想一下他可谓惊天动地,撕心裂肺的过去。

辛颜在一旁看着却没有多说,他知道现在这人心中不好受,一脸的愁苦绝望全挂在脸上下不去……

灯火下,那人脸上的“黔”在昏黄的烛火下妖异无比,随着烛火的晃动颤抖着。那人眉眼低垂,一手撑着下颚一手轻轻的抚摸着琴身,神情淡漠却又泛着淡淡的忧伤,那波动混着那昏黄烛光竟是这样百看不厌。

正如先前辛颜猜测的:这是一双经受过黑暗的眼睛。

见那人始终没有反应,似乎打算枯坐到天明,辛颜上前,伸手轻拨了那第八根弦,声音轻婉,恰似低吟。

那妖问:“为何有这第八根?”他活了几百年,这倒是头一回见。

叶长离将手覆上那根颤动的弦,眉眼依旧低垂。

叶长离说:“我倒宁愿没有。”

辛颜了然,猜到这弦估计和他的遭遇脱不了干系,既是痛苦的源泉却还要留着,大抵是痛苦中的美丽。狼妖转身往床榻边走去,走到一半时回身:“放不下,走不出,你可是活该痛苦。”

烛火下的人姿态依旧,声音轻缓,眉眼低垂,回到:“世间万物难得放下,这是人的特征。”

辛颜沉默,没有再打扰那个人……

而与此同时,山下王爷府经历了一天的繁忙,也终于静了下来,华灯初歇,只余下凉亭中独自一人饮酒的上官王爷和他的贴身侍从。

这侍从只跟了王爷一年,却被王爷十分看重,而且这个侍从最与众不同的地方是他的名字,唤名:澜夜。

与众不同并不是因为他的名字有多好听,仅仅是因为澜夜这个名字曾是一个小楼中一位琴师的艺名。

并且,传言这位琴师是狐妖幻化而成勾引的王爷,现今早就已经被收了妖法,处了墨刑,驱逐深山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那妖被驱逐之后,王爷似乎对此事一点都不介意,依旧迷恋那妖孽,至今未忘。

之执迷不悟到寻了一个与那妖长相相似的人做了贴身侍从。

还赐予了那妖的艺名:澜夜。

这件事曾引得圣上大发雷霆,最后也不知王爷使用了什么法子,妥协的居然是九五之尊的皇帝。

波澜再大,一年时间,这件事也慢慢隐了下去,当时街头巷尾的笑谈现在终于无人问津。

澜夜就这样望着月下这人越喝越多,越喝越醉,心头焦虑却无计可施,只是手忙脚乱的在周围整理散乱的酒盅。

“王,王爷,别喝了,明天还要……”

话还没有说完,便被依旧留有一丝清明的王爷打断了,语气明显十分不爽:“你往宫里递张折子,就说我身子不爽,不去了。”

“这……”

“叫你递就递!”

“是……”

澜夜叹了一口气,望着一地的碎片终是答应了,只是心中不安。

明天又是月中了吧,王爷偏偏挑这个时候不去见皇上,合该皇上知道了又要发火了……

从他服侍王爷开始,月月如此。

没到月中,王爷一定又会在夕阳西下时穿着那件靛蓝色长袍去那小楼听一曲,然后回来又是大醉一晚,不知缘由,没有头绪。

只记得有一次喝醉了的王爷抱着自己叫错了自己的名字,似乎叫的是:长离……

所以澜夜很早就知道,自己不过是个替身。

所以望着这个为他人醉酒的俊颜,剩下的只能是叹息与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