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巴上满是淡青色的胡茬，面色苍白，额角有一块纱布掩着被溅开的碎玻璃划下的印记。目光呆滞的看着右膝以下空荡荡的一片，唇角怎么也扯不出一丝从前桀骜的笑容。

林云站在彦泽身后看着病床上沉默的颓废的男人，眼眶微微泛红。即使心里一直厌恶他对安夜做的事，毁了安夜一辈子，可现在看着他那副模样，竟然觉得心酸不已。原本那样引人注目的人，现在却变成了废人。

沉默着的尹辰羽像是终于有了反应，抬起头扫视了一圈，喏大的病房只有年痕和彦泽夫妇。自嘲的笑了笑，随即张了张嘴，声音嘶哑无力，“林云，你过来。妈，阿泽，你们都出去一下。”

彦泽犹豫的看了妻子一眼，林云扯了扯嘴角，“没事，我不会欺负他的。”

病房里空无一人。林云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尹辰羽看着她掉眼泪的样子，反而轻轻笑出了声，“别哭了，平时不是最讨厌我了吗。”

恼怒的用手背擦着眼泪鼻涕，委屈的像个孩子，“我只是讨厌你，又不是深仇大恨。”

“不用可怜我。”突然的凌厉，看到她受惊的样子又放软了语气，“林云，我不喜欢同情这种东西。”

“我知道，谁同情你了，矫情个屁啊。”抽抽嗒嗒的擦干眼泪，明白尹辰羽的意思，也恢复了平时的语气。“你把我留下来做什么？”

又是沉默了很久，张了张嘴，发现说出她的名字都那么艰难。“夜夜……你，得到她的消息了吗？”

“没有，电话一直关机，打不通，你在手术，后来就没有打了，待会儿我问一下我哥夜夜有没有回a市。”

“……嗯，林云，拜托，别告诉她我的事。”低垂着头颅，语气里带了许多祈求。

看着他卑微的样子，鼻头泛酸，突然就忍不住想问个究竟， “尹辰羽。”

“嗯？”眉毛上扬，有些疑惑。

“你，为什么坚决不要夜夜肚子里的孩子？”明明一开始那样笃定的相信是因为公司的事，现在却动摇了原来的想法。

仰了头看向有些焦急的林云，眼睛里带着一丝希望和痛意，捏紧了拳头，咬了咬牙，让声音故作轻松。“我跟惠子离婚了，如果要了那个孩子，沐家就有足够的理由说我是婚内出轨索取相应的损失。”

林云愣了愣，嘲讽的勾了唇角，“果然如此，我真是蠢的可以，还以为你真的有什么苦衷。”顿了顿，掩去那淡淡的一抹失望，“那你为什么不让我告诉夜夜你的事。”

垂下眸子， “因为我宁愿她恨我一辈子也不要她看到我现在的样子。”

挑了挑眉，“尹辰羽，你还真是个……哼，算了，放心，本来我以为你有苦衷，现在看来，你这样的人根本就不值得跟夜夜再有牵扯。”

拎了手袋，没有再看病床上的尹辰羽，径直转身离去。

面无表情的将大红色的请柬放在桌上，轻轻抬了头，声音里听得出一丝压抑的怒气。“为什么是他？”

唐冬儿颔首，莞尔一笑，“既然不是你，那么是谁都无所谓了。”

咬了咬牙，强忍怒气，“冬儿，你……你明明知道乐达谧是a市出了名的衣冠禽兽，你为什么要嫁给他？！”话语的尾音已然是压不住的怒气。

“那又怎样？”嘴角含了淡淡的苦笑，眼眸里透露的全是凄清和无奈，“阿梓，你不要我。我终究是要嫁给别人，嫁不了爱的人，就找一个能给家族企业带来优势的人。乐达谧人品确实不好，可他是市长的儿子。”

“唐冬儿！”几乎是吼出来的三个字，“你别逼我。”

“你想多了。请帖我送到了，欢迎林总来参加我的婚礼。”强忍住涌出的泪意，似是逃离的向办公室门口走去。

再也顾不得什么大家风范，顾不得什么沉着内敛，捂着脸靠着冰冷的电梯面滑落，光可鉴人的金属表面，映出一个女子无声哭泣的模样。阿梓，我的阿梓，在你面前掉眼泪该有多尴尬，你看，我就连悲伤都得故作优雅。连放声大哭，悼念我逝去的爱情都没办法做到，出了这个电梯，我就要戴上精致的面具，成为所有人眼中能干的唐氏继承人。就连悲伤，我都来不及。

叮……

电梯门缓缓打开，唐冬儿笑得温柔而疏离，除了微红的眼眶丝毫没有哭过的痕迹。

安夜看着优雅步出林氏集团的唐冬儿，竟生出一种感觉，觉得，她和林梓是同一种人。永远温柔的笑着，好像所有人都很好接近，可当你走近了才发现，他的笑，是冷的。一种疏离的笑意。

“冬儿。”低声叫住了快要离开的她。

顿了顿脚步，将唇角的弧度调整好，转过身，笑得温暖而柔软，“夜夜。”

“一起喝杯咖啡吧。”

犹豫了一下，“好。”

安静的咖啡厅，优雅的小提琴声在不大的店铺里流淌，安夜细细打量着对面的女子，心里闪过一丝无奈。

“冬儿。你……”疑问的话语还没说出就被打断。

“夜夜，我要结婚了，请柬已经给林总了，你到时候跟他一起来吧。”声音里弥漫出一股悲伤的凉意。

“什么？冬儿你明明……为什么要放弃呢？”

“夜夜。”有些无奈，“你就当我是三分钟热度吧。”有些话，不必说的太清，因为，心脏会痛的。

咬了咬唇，“新郎是谁？”

“乐市长的儿子，乐达谧。”平淡无波。

“真的要这样勉强自己吗？”

轻轻缀了一口咖啡，只觉得苦涩都蔓延到心底，“没办法的夜夜，如果不是他，那么是谁都无所谓的。”停顿了一会儿，“你，跟我不一样。”

沉默了很久。唐冬儿看着眼前这个纯美的女生，“夜夜，我很羡慕你。”

“啊？”有些莫名。

“你能得到林梓一心一意的爱，还有勇气追逐自己想要的。夜夜，我很羡慕你。尽管结局不尽人意，但至少，你还有努力的权利。他不愿意将就，你也不愿意将就，可我，没有权利选择不愿意，我只能妥协，我也想做为爱不顾一切的人，但终究……我还是输给了现实。”停顿了一下，“好了，不说这些，谢谢你的咖啡，我就先回去了。”

安夜望着她离开的背影，脑海中无端的闪现出一句话：眼波温柔的好姑娘，再也等不到温润如玉的少年郎。

其实，有些生活，只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