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如墨如歌

原以为马车驶至山下小镇,即会停下小做休整,却不想在山外小镇不远处备了统共六辆豪华马车,车上无处不显示着低调的奢华,内里更是应有尽有,仆人亦是人手一名,只怕皇家才有这等做派。

但,车上的标志才是最令人在意的,那是十大隐世世家中的机关世家墨家的标志。

“小姐,这可是墨家机关香车?如此小姐的行踪……”

此番出谷,巫马月虽是乐虚内定的侍女,却并不了解行程,对乐虚十年前的种种亦是不甚清楚,只大约知道乐虚十年前初入江湖,便以“稚医”名号名扬各国,其他所知皆是来自于江湖传闻,并不敢轻信。也未免有此一问。

“不妨碍,他墨如歌能活到现在,还不是因为小姐我妙手回春,他敢泄露本小姐行踪,就不怕本小姐亦弃他如薄屡?”

未显示其后果严重,乐虚还特意挥了挥拳头。

“乐虚妹妹所言极是,当哥哥的怎会出卖妹妹?”

闻声便见为首的马车车帘缓缓掀起,露出一片白色一角,继而白玉腰带,渐渐露出了那一张极尽俊美的脸,薄唇略微上翘,似是千年不变的温润,剑眉星目,却不见一点戾气,淡漠如烟,气质如尘,倒不似机关世家的少主,更像是出自书香世家的书生。

墨如歌款款下车而来,竟似从画中走出来一般。

然,美妙的东西似乎从来不长久,众人终是被一声怒吼换回神来。

“墨如歌!谁是你妹?你姓墨,我姓乐,我和你八百年前也不是一家的!我有没有告诉过你,要尊称本小姐一声乐虚姑娘?”

乐虚绝美的小脸上出现一丝怒气,盈盈紫眸中似乎闪烁着什么。

“十年未见,乐虚妹妹的火气还是这么大啊。本公子还以为,二十岁的乐虚妹妹定比十岁的乐虚妹妹沉稳了不少呢。”

墨如歌剑眉一挑,嘴上虽这样说,但明显就是对自己的言论不置可否。

“丫的,竟然说我长不大,你去死!”

完了,显然一个黎儿二号已然出炉!

“别啊,本公子死了,岂不是白费十年前乐虚妹妹的全力救治和——昭兄的一片心意?”

二人对阵,别人自然是插不上话的,但却是越听越糊涂,如歌公子名列四大公子之列,并未听闻受过重伤或是身患重病,但如歌公子出道亦是十年前左右,再加上如歌公子两句不离十年前,对于十年前的事倒是耐人寻味。

另外,这姓昭的莫不是四大公子之一的昭易公子?毕竟世间姓昭的屈指可数呀。

此刻,连旁观的巫马月也不禁感慨:天啊,小姐你这是招惹了多少一级危险人物啊!

“你试探我?”乐虚无厘头的一句,却是瞬间将大团圆场面搞成了敌人会晤,变化之快让身边插不上话的人们更是有些不适应。

“乐虚妹妹莫要见怪,只是十年前乐虚妹妹与昭兄从来是形影不离的,十年来乐虚妹妹和昭兄亦是很少现身,而如今仍不见昭兄身影,故而……”

话未毕,便被乐虚打断。

“哦~,这样啊,你直接问我不就好了?昭易不过是我救的病人之一,十年前,所谓的形影不离,不过是个约定,我救他一命,他陪我一年,仅此而已呢。”

江湖上早有传闻,十年前,稚医出道只不过十岁稚龄,医术卓越,堪称当世第一,一双紫眸,更非常人所有,虽未长开,却可见其长大后是何等倾世风采,但稚医却并未显示出其会武功一事。

世间神医虽不少,但在江湖上极具盛名的神医皆是出自世代为医的世家大族,其自然有家族保护,旁人更是伸手莫及。当是时,稚医的出现本就掀起滔天骇浪,有不少人都将主意打在稚医乐虚身上,有的为其美貌,有的为其身份,有的为迫其为自家效力,但却没有一人成功,许多小家族更是以灭族为代价,仍未囚得稚医。

其原因,传闻是由于稚医身边有一黑衣少年相伴,少年剑法卓著,武功极高,却极为狠辣,凡惹稚医不高兴者少有在其剑下活命的。且与稚医关系密切,但少年终年常带半边铁面面具,仅从其另一半脸,依稀可以看出此少年亦是俊美非凡,和稚医在一起,堪称郎才女貌。

巫马月在听此传闻时只是有所怀疑,事实上不信占上大半,因为乐虚入谷时身边并无什么黑衣少年相伴,身边只跟着一个两三岁、玉琢般的小女孩,当然这个小女孩就是黎儿。且乐虚当年绝非不会武功,反而其武功甚是诡异,并非一派所成,所使兵器更是兵器榜上数一数二的神兵,更何况乐虚从不是什么善良好人,若有人欺负到她头上,只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哪里需要别人保护?

现如今倒是可以认定传言非虚,且这个黑衣少年还是四大公子之一的昭易公子!

此时此刻,众人心中都滚起来惊涛骇浪。

司寇宇亦是蚕眉微蹙,眼中透出些许唯妙,似是疑惑,更似是……遗憾。

黎儿却是难得的没有展现泼妇风姿,只是静静的看着这一幕,虽然她并未见过所谓的黑衣少年,却是知道传闻是有可信之处的,至少那黑衣少年是真实存在过的,原以为小姐早在十年前早已心有所属,却不想事实原来是这样的。

巫马花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还好姐姐还是花花的!

“是如歌多此一举了,乐虚妹妹不为为兄介绍一下各位?”

墨如歌微笑如初,并未变过丝毫。手中折扇并未停下过,却是伸出令一只手示意乐虚身边众人,这一动作诡异的很,但大家毕竟是江湖中人,众所周知如歌公子手中折扇是把机关扇,除非对敌才会举扇对人,故而并未在意。

“墨如歌!”

当众人以为乐虚又要发作时,齐齐准备捂上可怜的耳朵。连巫马月都不禁感叹,小姐啊您那嗓子是拿喇叭做的吗?

“算了,本小姐不和病人一般见识,如歌公子神通广大,他们是谁,您自己去问嘛,本小姐又不是人物向导,还负责领人介绍不成?”

继而转身走向第二辆马车,蹬车掀帘,一窜动作行云流水,优雅非凡,却又透着点点慵懒 ,在这夕阳未落的余晖中,是极美的风景。

车外,当车帘最后一片帘脚落下时,众人才醒过神来。

“小姐素不喜拘束,行事亦是肆意的很,请如歌公子不要见怪。”

乐虚就这样潇洒的走了,自然是要有人收拾残局的,如此重大的任务当然非巫马月莫属。

由于,巫马月一直站在乐虚身后,故而,此时墨如歌才注意到这个一身月白色长裙,面带月白色轻纱,只留一双如静水般的眼眸和额间白玉月形吊坠,手持长剑的少女。晚间微风吹过,拂起广袖和裙漪,似仙子般,没有乐虚一身张扬魅惑之美,却是透着神秘,让人不敢亵渎。

“姑娘是?”

“我叫巫马月,是小姐的侍女。”

顺势向墨如歌抱拳一礼,虽是江湖礼节,却是让人挑不出毛病。

“月姑娘,可是巫族护法月?”

“如歌公子果然通晓百事,月正是。此番出谷,小姐心存游玩之意,故而无所顾忌,言语上有冒犯如歌公子的,还请公子海涵。”

女子声音如流水潺潺,听来极为顺畅。

“这位是巫马花,亦是我族护法。”

巫马月伸手指向巫马花,巫马花见墨如歌看向自己,便极为不满的哼了一声,便疾奔向乐虚刚刚踏上的马车。其意义除墨如歌外,大家都懂得,显然是“就凭你也敢和我抢姐姐”。

墨如歌却不知何时得罪了这个一身红衣,金雕玉琢的小少女,只得尴尬的摸摸鼻子。

“花,脾气古怪,非小姐不亲,还请如墨公子不要介意。”

一个不要见怪,一个不要介意,倒是难为巫马月还能维持住表面的淡定。

“这位是玄宇公子,想必如歌公子必然熟悉。”

墨如歌和司寇宇皆为四大公子之一,但各守一方并未相见,更何况玄宇公子出身皇族众所周知,并非轻易可接触得到。墨如歌只得从司寇宇头上白玉莽簪,这一皇族信物再加上通身风采才可堪堪认出,其玄宇公子的身份。

“如歌公子果然风采非凡,宇有礼了。”

江湖之中自然是行江湖之礼。墨如歌亦是回了一礼。

“久闻玄宇公子医术高明,如歌早年就想拜访,却不想家族事务繁多,玄宇公子亦是飘忽不定,这一拖竟快有十年之久了。”

“如歌公子所言极是,宇亦想与如歌公子把酒畅谈,如今倒是拖了乐虚姑娘的福。”

“是极,乐虚妹妹当真是福星一枚,玄宇公子何不与如歌同车共饮,反正此番赶路怕是不近。”

“不知此番前往何方?”

“如歌亦是不知,带路者应该另有其人。”

“两位公子不必疑惑,小姐所行必是舒适之处,必不会亏待两位,还请如墨公子让车队随小姐所在之车上路。”

听巫马月如此说,众人皆望向乐虚刚刚登上的马车,车前驾驶的车夫不知何时退到一边,让青衣、莫离两人驾车。

墨如歌当然知道这两人是乐虚属下,因为自己就是被他们带到此地等候的,便也没有什么迟疑的吩咐了身旁仆人。

然,墨如歌这边没有任何疑虑,司寇宇心中却是千回百转,观昨夜青衣、莫离出现之时巫马月亦是不认识他们的,一路上乐虚亦没有吩咐巫马月任何事宜,但此时巫马月却将乐虚未言尽之事,办的如此到位,只怕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姐妹也不会如此相知。

“艾,你们还要唏嘘到什么时候,还有,宇大哥你身上还有伤怎么能喝酒呢!”

听着司寇宇和墨如歌你来我往了半天,黎儿这个急性子早已等不及了。

“黎儿不得无礼!早间小姐为玄宇公子诊断过的,已经无碍。”

不得不说巫马月就是挨坑的命,这边和黎儿解释过后,还要转身向墨如歌稍作解释。

“这位是黎儿姑娘,从小伴我等长大,又是小姐故人之女,不免被我等惯得骄躁了些。”

“也罢,那便请诸位上车吧,如歌此次亦是为还乐虚妹妹恩情,请诸位不要客气。”

于是,墨如歌便将随行三人逐个引上车,其礼节之周到,即便是出身皇家的司寇宇亦是有所不及。

将众人送上车后,墨如歌望了望那不曾被风吹起一角的车帘,心中越发苦涩,乐虚,当真只是交易吗,那为何同样是交易,昭易可以陪伴你一年,而我若不是因为这机关香车,只怕连见你一面,都是无从下手……

然,这时为首的马车上却响起娇滴滴的童音:“姐姐,我们要去哪啊?”

“自然是去江湖啊。”

“江湖?在哪?”

“笨花花,江湖当然是有水的地方,哈哈,哈哈哈。”

肆意的笑声在林中回荡,却不知拨动了几人的心弦。

清风中墨如歌亦登上司寇宇所在的马车,嘴角仍挂着浅浅的微笑,也罢,来日方长,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