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霄退后！”长风法轮一挡，将啸肃的爪卡在轮的刃里，用力去掰，而啸肃只是轻轻一甩，长风的法轮便已经脱手飞出，而啸肃手臂一伸，便将掐住他的脖子，拎了起来。

画柝双臂平举，紫色天空中青龙战于野，随之而来的是细密的雨箭，就如同画柝在东皇钟里所用，只是更多更细，也更为厉害。

部分雨丝穿透啸肃的身体，亦是震得他不得不放开手，连连后退。

此时长风法轮回手，直逼过去，横扫之下，横着划破了他的胸膛，冒出浓重的青色烟雾。

画柝站在远处未动，只是召唤横霜剑，杀气凛寒，势如破竹，一剑精准地贯穿了他的心口。

啸肃困难地浮在半空，捂住胸口喘息不定地道：“你、你们…”

三人虽然可堪站立，皆是受伤不轻，脸色惨白。

画柝只觉得眼前一黑，险些便要摔倒。不由得苦笑，看来真的是完全透支了自己的身体，几番大战之后，神力所剩无几，连番召唤烛阴，以身体为代价，五脏六腑都在灼烧，这亏损…只怕是再也无法挽回。

烛阴摆尾，发出厚重而沙哑的声音：“汝已力竭，然吾亦是寿命将至。自天地初开，便一直与众神共战，如今已是山穷水尽。”

画柝闭了闭眸，点头道：“几次三番强行唤你出来，我心中不安，如今你便不必再任我为主，像紫凤凰那般，寻个清净之地安度吧。”

“汝等善自珍重，吾这便要魂归不周山了。”

“走好。”

烛阴昂头发出一声长啸，其声震震，四方之土皆在颤抖。它摆动身体飞离神坛，众神皆抬头望去，目送神龙归隐，仿佛那创世诸神的最后一道怜悯，都背弃他们远去。

神，真的已经流传太久，而变得衰弱了。

“你，伏诛？”画柝举步走近已然虚弱的啸肃，道。

垂首喘息的啸肃唇边扯出一股诡异的笑，道：“哼！你以为就这么简单？”

画柝听了此话心头一凛，便听见碧霄大声唤道：“尊上小心！”

惊变。

一道碧色的疾风袭来，挡在了画柝的背后，画柝只觉得背后一痛一湿，隐隐感觉到是利刃穿过了他的背后，和碧霄的鲜血混在了一起。

原来是啸肃早已暗中藏下分身，便在这一刻，引得画柝不设防地近他三尺之内，然后唤出分身背后进攻。

原本一切顺利，却被刚刚打到一旁的碧霄看出，关键时刻出来阻挡，分身的啸肃用的是一杆长矛，直接贯穿了碧霄的前胸和后背，矛尖又戳破了画柝的后背。

碧霄忍着痛，亦是将手中碧霄内刃唤出，回手一刺，推入分身的心口，一时间暗青色烟雾滚滚。

画柝原本一听到碧霄呼喊便回头望去，而就是这一望的功夫，自己三尺之内的啸肃顿时抬首，利爪直接掏进画柝的心肺，直中要害。

画柝亦是一口鲜血喷出。

而站得略远些的长风听见碧霄叫出“小心”便已经携着法轮上前，奈何最终还是晚了半步，两人皆已被重伤。

长风大吼一声，什么也顾不得，单手直接便抓住啸肃掏心的那只利爪，另一只举着法轮的手直接劈下来砍在啸肃的肩上。

啸肃也是毫不手软，直接另一只还未用的利爪便划破了长风脖子上的筋脉。

画柝忍了痛和晕厥，捏起指诀召唤横霜剑，剑光闪耀，直接在啸肃背后补上最致命的一招。

啸肃的分身最先消散了，缠战在一起的四人皆已经无力再度出招，甚至连收回自己兵刃的力度都没有了。

他们艰难地分开，画柝、碧霄、长风唇边皆是淌出鲜血，脸色苍白，发丝凌乱，他们三人竟在此时，相视一笑。

虽然早就料到会有同归于尽这样一天，却难免心怀侥幸，希望能不要这般惨烈。

只可惜…都只是愿望而已。

四人已经完全无力御风，从空中直直的坠落到地上，摔下来发出巨响，带起连天的烟尘。

地下的出口出奔出一个清爽的身影，在这凌乱的战场上，就好似沙漠上的蜃楼，飘渺美丽，摇弋多姿，令人心驰神往。

她声嘶力竭地大喊：“师父！！！”

神坛上玉器雕柱传来清脆的断裂声，就好似，是花千骨心碎的声音。

花千骨待在地下城内，关起殿门，只觉得心乱如麻，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却依旧无法断定会发生什么。

她逼迫自己安心融合神器，甚至用东皇钟把自己罩住，都没有办法止住心底这一阵阵的不安。她来来回回地踱步，看得朔风也不免心乱，道：“千骨你别绕了，绕得我头晕。”

“朔风，今天他是说要来邀战吗？”

“战帖说是的，不过魔族向来不守什么信用，谁知道来是不来？”

“万一来了呢？”

“长风已经做了周密的安排，更何况这是尊上、长风、碧霄三个人一起对付啸肃，你就听尊上的安排，安心地待在地下城吧。”

“可是上次也是五人一起对付他呀。”

“可现如今啸肃也是伤势未愈，实力自然比不得那时。那日他可是险些就死了，即便魔族恢复快，也不可能这几日就能恢复全盛。”

花千骨又想了想，道：“师父同样是带着伤…不行，我得上去看看。”

花千骨说完便举步往外走，朔风忙在追上她。

花千骨突然停下脚步，道：“我好笨！直接用观微就好啦！”

正在此时，突然脚下一震，听到邪肆的声音：“今日，本座便要毁天灭地！自大的神族，就到此为止了吧！”

是啸肃！他来了！

花千骨心头微怔，忙盘膝而坐，观微神坛上方。

牵动心神，紧张万分，花千骨只觉得自己双手直冒冷汗，心头像被一双手揉捏一般，不停地颤抖，看到师父又召唤出青龙时那苍白的脸色，更是觉得心痛万分。

朔风见她这般，只能在她身旁坐下，握住她微微颤抖的手，想给予她力量。

而当啸肃终于倒下时，花千骨长吁了一口气，还好没事。但看到啸肃那般虚弱地倒在地上时，又是心情复杂难言。

毕竟…啸肃是她的父亲，而且在幻境中所看到的那个啸肃，虽说冷冷的，却是那般温柔，恨意竟真的能让人变成这个样子。

电光石火之际，便是突变袭来，花千骨只看到师父被夹在碧霄和啸肃中间，前胸和后背皆是鲜血淋漓，瞬间觉得一懵，拔腿便往外跑。

她忘了自己还是盘膝而坐，冲起来的瞬间两只脚拌在一起，直直的扑到地上，朔风见状忙伸手扶她。

花千骨站都没站稳，一掌拍飞了殿门，直接冲到地上，顾不得观微等等。

她只觉得头疼欲裂，满脑子都是师父的白衣染上鲜血，似桃花的绽放，却让人觉得猩红反胃。

巨响，尘烟起。

他们直接摔入神坛破碎的乱石内，亦是震惊了为了布阵而排上的神兵们。

花千骨什么也想不出、想不透，只顾大声呼喊着“师父”，踉踉跄跄地冲过去，抱住他的脖颈，把头埋进去，全身不住地颤抖。

画柝依靠在一截断了的石壁上，已然站不起来。

“师父…师父…你醒醒，小骨来了…”

画柝缓缓地掀开眼睫，先飘过几丝茫然，待看清了眼前欲泣无泪的花千骨，眼眸中便染上了点点星光，第一次露出了如此温柔的表情。

“小骨…”

“师父…你看看小骨，别走…我怕，小骨害怕…”花千骨双手抚上画柝的脸颊，用手指抹去他唇边的血迹。

这些红色的液体，都好丑！师父是高洁的，白色才最美，她不允许师父这般狼狈！

“小骨，这一回，恐怕师父没办法陪你一起了…为师先行一步，可好？”画柝费力地抬起一只手，摸了摸花千骨的发髻。

“不、不要，师父不要小骨了吗？师父你不可以…不可以抛下我一个人。”

花千骨抚着他脸颊的手滑落下来，搭在他的肩上，不停的抽泣、哽咽，喉咙变得沙哑，不断地摇头。

“师父…破空流岚晨曦他们都走了，你要是再离开，我…我怎么办？”

“师父…求你…不要再躲我了，小骨发誓，绝不再有半点痴念，只专心做师父的好徒儿…”

画柝愣了愣，唇边难得地勾起一抹淡笑，道：“小骨…不要乱想，师父怎么会…不要你呢，为师一直想看到，能和为师并肩而战的小骨…是什么样子，如今…终于看到了…”

画柝的身影变得越来越淡，已然是要临近陨灭。

“师父…”

画柝抚上花千骨的脸颊，感到了柔软的触感，她的肌肤有如光滑的云锦，那般令人不愿放手，难以拒绝，花千骨的眼神满含着浓烈的爱意和乞求，看得他心头一震柔软。

画柝僵硬地凑过去，轻吻住她红艳的唇，一碰到便觉得好似闪电自全身流淌而过，让人心动得无以复加，不想放开，就像一直这般，直到神界毁灭，六界跟着走向终点。

花千骨愣了愣，不可避免地心头狂跳，婉转相就，双手搭在他的肩上环抱住他的脖颈，不愿浪费一分一毫的时间，和他相拥相吻的时间。

渐渐地，两人的心跳，走向统一的起伏。

画柝吻得更深，无法自拔，唇舌交缠之际，只觉得为什么上苍要让他们担负起如此乱世，为什么时间这么短、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也许…自己是爱她的吧？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只是，他不明白，何为请何为爱，只是浸泡在小骨的全心全意里，忘了她还在等待，等待一个最终的答案。

也许现在已经太晚……

画柝只觉得身体越来越轻，伤口的痛越来越淡，心头却微微苦涩。

他的小骨，生来便是诸多磨难，也正因为这样，她有她的坚持。

她很辛苦，他知道，正因为这样，便也更加怜惜。

片刻后，他放开小骨，看看周围，长风和碧霄亦是再无生还的可能，身体已经成了半透明状。

碧霄只是看着他们，唇边露出释然的淡笑。

长风手握着法轮，道：“任务完成，我已经无憾！能和你们二位共死，荣幸之至！若有来生，我们便为兄弟，或拜入同一门，共守一份基业，如何？”

碧霄抬起手打了个哈欠，道：“那我定是最清闲的一个。”

画柝只是会心地点点头。

画柝的身体越来越淡，花千骨伸手去触碰，却发现自己的手直接穿了过去，莫大的恐惧向她袭来。

“小骨…听为师的话，笑一下。”

花千骨揉了揉脸，用尽一切力量止住自己的颤抖，对着他扯出一抹笑容。

画柝点点头，不舍地道：“为师…要先行一步，来世为师一定将位置留给你，收你做唯一的徒儿。”

画柝向她伸出一掌，花千骨愣愣地凭虚搭上去，明明触碰不到他，却觉得仿佛还有他的温度。

“小骨…还是笑起来…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