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烽烟遗梦

“怎么会进展得如此快？”花千骨诧异地问道。

“魔族受妖神之力的影响，进攻力十分强，而且伤后恢复也快，上次重伤的芘芣已经可以重新披甲上阵，而我神界的人手根本就不够啊。”刚刚放弃了无往城赶到神坛的月渡风邪对花千骨这样说。

画柝与花千骨对视一眼，眼中皆是凝重。而本来就没什么能耐的轩辕和神农部族两位城主玄黄和冬藏，只能以两位天神马首是瞻，毫无用处可言。

当他们从扶桑回来时，便看到几乎整片神界的顶空都变成了暗紫色，还飘着阴云，一看便知是魔界的力量已经渗透了进来。而自从画柝下令收缩，几乎神界全线溃败，半数神界疆域已经沦落魔族铁骑。

如今已经各部族已经聚在一起，统一御敌。长风琮朗孟章还有其他各部族的将领都听从神坛统一发号施令，碧霄亦是留在神坛，而如今主指挥便是年龄最长的长风，但即便如此，还是不容乐观。

“可知啸肃现下是死是活？”画柝问道。

花千骨道：“他不是…不会死的吗？”

“他说的不死，只不过是消散之后总有一日可以再度凝聚成形，但重新凝聚的妖神就如人的转世一样，记不得从前，样貌也会变化，和死亡无甚差别。”

长风对画柝拱手，道：“虽未露脸，不过半日前送来战帖，说不日即将登门造访。”

“看来时间亦是紧急，小骨，你从现在开始便尽全力与神器融合，以便最后的封印。”

花千骨会意地点点头。

“朔风，你本就是神之器，便去帮着小骨吧，也许会遇到麻烦。”

“好。”

“长风，调出人手，在神坛周围布结界，用以备战。”

“知道了。”

为了让花千骨安心与神器融合，画柝特意嘱咐了他们去混动什空，那里是现如今最安全的地方，又埋在地下，亦是个安静的地方。

但花千骨不知怎么，在凝神定气之时常常能听到战争的角声鼓声，还有兵刃的相接和将士的呐喊。她心下担忧，但也不敢分神，只得更加努力地将自己的神力注入到神器里面，让它们为自己所用。

每每这样想，便能感觉到神器散发冰冷的气息，似是不肯与她合作，花千骨难免有些懈气。

朔风道：“千骨，不是这样，光靠神力征服是无法控制神器的，而是要在注入神力时感受神器内力量的流动，顺应而行。”

花千骨抓了抓头发，重新盘膝坐好，道：“唉，好吧！我继续试！”

花千骨随意举起一件神器，用观微看其力量流动的脉络，找准机会注入进去，而就在此时，朔风也举起手，将自己的那一份力量融入进去。

花千骨错愕地抬头，以眼神询问。

朔风笑道：“我是神器剑灵，所以我的力量他们更熟悉，便当为你开路了，你一个人还是赶不及的。”

花千骨暖暖地笑开，道：“谢谢你。”

“不用啦，你我之间还用得着说谢吗？”

一有了朔风的加入，果然速度快了很多，约莫两个时辰后，殿门吱呀一声打开，脚步声随着战甲的声音临近。

“朗哥哥，孟章！”花千骨兴奋地直接蹦起来，对他们挥手道：“又有一段日子没看到你们了。”

琮朗捏了捏自己酸痛的胳膊，道：“真是的，一直被使唤来使唤去，东跑西跑都要累死了！”

孟章笑道：“我们一直都在外征战，也是没有闲的时候，这一次也是出征前来特地来见你一面。”孟章又上下打量了一会儿花千骨，不由得感叹：“千骨晋升天神后果然气韵都不同了。”

琮朗却大踏步走上前去，像往常一样揉了揉花千骨的脸，道：“我们千骨永远都是千骨，有什么变不变的。”

花千骨虽然被捏得有些酸，心里暗自念叨着，朗哥哥什么时候能学着控制一下力度，但她还是笑得十分开怀。

笑闹了一会儿，孟章一脸正经地道：“千骨，明天以后若没有人叫你，切记不要出去。”

“为什么？是要发生什么事情吗？”

“啸肃又送来了战帖，说明日便会亲临，而我们过一会而儿也要赶快奔赴前线。”

“可是你们怎么可能打得过…他？”花千骨依旧还是难以称呼啸肃为父亲，也难以直换他的姓名。

“我们要对抗的不是他们，我和琮朗的任务便是拖住魔界大军，斩断后援。”

琮朗也道：“没错，你就安心融合神器吧！”

花千骨这才略放了心，道：“你们…都知道了？”

“嗯，想不到始末竟是如此。”孟章道，“我从未想过如果有朝一日不再是神、不再练武征战会是什么样子，不过若真有那样一天，我也希望自己能圆滑些，不要再被关禁闭。”

孟章温和地笑道。

花千骨看着他温润的笑容，问：“你就没有其他想要的想求的吗？”

孟章想了想道：“没有吧…如果说有——那就让我再次遇见符轻烟，之后当她师父，亲自教教她什么该怎么做人！不过话说回来…她也不过是个可怜人。”

琮朗接道：“可怜之人必定可恨，她咎由自取罢了。我只求生生世世如朗朗晴空，光明磊落。”

花千骨笑着接到：“不止如此吧…还应该有个光明正大的高贵身份，不必两边摇摆，平白被人怀疑，在众目睽睽之下宣明立场。”

琮朗愣了愣，旋即笑开，道：“千骨果然知我！”

神坛虽然坍塌，但残砖断瓦间能看见精细的石雕，玉器上刻着图腾的花纹，依稀可见往日的辉煌。建木全枯，独留在哪里，似是诉不尽的愁怨，在控告着什么。

啸肃俯瞰这景，不由得有几分好笑，曾经害他魂断的地方，现如今竟是这般不生不死的怪模样，让人连踩在脚下的征服感都没有。

神坛周围已经布好了天罗地网，就待啸肃到来，画柝负手立在阵中，大战在即，居然有几分难以集中精神。

这几日，他没有怎么去看过小骨，虽说确实是忙碌，但更多的，是画柝不知道如何面对她。他常常在入定养伤时思绪纷乱，似是做梦一般，梦到小骨沉着淡笑着说爱他，带着满身鲜血，梦到小骨信誓旦旦地说，要走到自己身边……

他闭了闭眼，横霜剑出鞘，在直冲云霄，在他的意念之下舞出朵朵剑花，分外美丽。

碧霄在远远地看着，他是神农的碧箫，些微之处可以与主人心意相通，他能感觉到此刻画柝心中纷杂的思绪，他的彷徨、不舍和不安。

他想，画柝一定已经料到结局为何——但他还是不放心，若自己不在，花千骨要如何完成这太古的华章…

此战，画柝亦是压力甚大，为了小骨，他必须杀掉啸肃，啸肃若在，小骨便很可能狠不下心来封印自己的生父，即便是封印了，那小骨便要担起弑父的原罪，生生世世不可拜托。

他要给小骨铺平以后的道路，神器封印只封住妖神之力便可，不要再让小骨担起如此多的爱恨和苦难。

碧霄更是暗叹，他心思如此细密，可为何从不说出口？为何永远要别人去猜？

寻常人看来的无情无欲之人，只是将情绪掩盖，深藏在心。

可是这般背负太多，会累，更会错过，哪怕不是任何人的过错。

碧霄又叹了一口气，旋即恢复一贯慵懒的样子，很多时候看得过于透彻，到还不如云里雾里，至少能留个轻松自在。

突然，画柝眼眸一细，飞身而上，碧霄忙跟上，果然见到的便是如往常一般邪肆着降临的啸肃。

啸肃满面春风，道：“本座归来，司幽尊上便摆下如此阵仗欢迎，实在是…荣幸之至。可是尊上看起来不怎么安好，可是伤势未愈？”

画柝长袖一挥，道：“不劳挂心。”

啸肃环顾四周，但见四处安置布阵法宝，看到兵刃泛光隐隐藏着巨大的杀气，仔细一看，便知这阵势是费尽心力安排下的。

伏羲演练的沙盘八卦阵，九持长矛阵，亦有三才护法阵，只八卦阵一个便能演化出八八六十四种变化，里面内嵌另两阵，环环相扣，神秘莫测。

只怕这是上古之战里面最为用心的一战了，此阵即成，非生既死。

横霜剑在画柝周围环绕，带着盈盈的光芒，似与主人的气势暗合，沉着内敛但又光华万千。

“怎么不见本座小女，是尊上把她藏起来了吧？”啸肃斜睨着他道。

“花千骨乃我神界最新的天神，自当为我族效力，何来藏这一说？”画柝冷冷地道，“若要见她，先过本尊一关！”

“哈哈哈哈！有趣！当真有趣！”啸肃仰天大笑道，“这世间居然还有师父阻止徒弟和父亲相见的！可笑！可笑！”

碧霄以用手中的箫轻拍自己的掌心，道：“是啊，真是可笑，居然父亲想见女儿都被拒之门外，这父亲做的…何其失败。”

“你是何人？”啸肃一脸轻视。

“我？你便当我是一介路人吧，太闲了所以出来找些事情做。”四两拨千斤是碧霄一贯拿手的。

“哼！无所谓！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又插入一道铿锵的声音，迎面而来的是冲天的战意，长风法轮指天，飞身至画柝斜后方，道：“那便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本座的能耐…还需要你们几个来证明？”

“休要多言！要战便战！”

啸肃扯出一抹阴寒的笑，对着天空轻轻一弹指，一道紫色闪电伴着惊雷冲三人劈下，三人忙避开。

啸肃道：“今日，本座便要毁天灭地！自大的神族，就到此为止了吧！”

那声音一波一波地传出去，传出去很远很远，却依旧能听得很清晰，直刺入众神的心底，令人一阵阵地发寒。

一时间刀剑光芒闪烁，阵法转换无穷，啸肃被困在阵法中央，三人同心协力，未有更多言语，互相以眼神示意，便知要如何突袭、如何走位。

一波进攻之后，双方已经打得酣畅漓淋，进入白热化，双方势均力敌。啸肃又幻化出利爪，而与上次不同的是，这番手臂上亦是生出利刃，叫人难以接近。

画柝见状略微向后退去，准备放出更凌厉的招数，而长风和碧霄顿时会意，冲上前去奋力抵挡。

魔化了的啸肃更加嗜杀，招招不留情，尖锐的爪直冲着人的眼睛和心口抓去。

碧霄躲闪未及，胸口的衣裳被扯碎，上面还被留下了三道指印，深可见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