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魂殡天(4)

而另一边由于朔风的突然撤出,原本神族略占上风的战况顿时变成了一边倒,朔风的缺位刚好给了啸肃破阵的机会,他瞬间出了杀招,连连伤了浮屠和法祀两人,略避开画柝的急袭,一掌拍向琅尘,琅尘来不及躲闪只得抬去白玉笛抵挡,被震出很远,唇边溢出血丝。

“尊上——”

突然听到朔风一声疾呼,画柝想快速摆脱啸肃的进攻,他挡了挡继续盯着琅尘打的啸肃,亦是心急如焚,突然间,耳边飘过一道淡淡的声音,那声音沙哑微弱,仿佛一丝生气就要断绝:“师父…”

是小骨!

不行,来不及了!

眼见着火越烧越旺,建木也变得越发焦黑,画柝顾不得什么,只得收了剑,单手托举,掌心向上,一个光圈的法阵慢慢地在他脚下延伸开来。

快一点,再快一点!

隐约中,仿佛能看到已经有人冲上去抱住了花千骨,那是……旱魃晨曦?

可即便旱魃晨曦是神女之身,也是阻挡不了凤凰火焰的,若是小骨再看到有人为了就她而…画柝不愿再想下去。

结阵即将完成,画柝道:“云从龙,风从虎,以吾之灵,镇服宇内——烛阴,现!”

空中青龙摆尾,带起一阵狂风,烛阴白须随风而飘,龙首一昂,仰天而啸,震得人耳朵都在回声。

顿时倾盆雨下,宛若瓢泼,雨声落地竟有种大地跟着敲击的感觉。

火,乃是凤凰火种;雨,则是青龙暴雨。

倾淋之下,终于,建木的火渐渐灭了下来。

花千骨全身已经被青龙雨淋得湿透,头发黏在脸颊上,又长又弯的睫毛垂下来,投在脸上有着淡淡的暗影。

朔风冲上来,将花千骨从建木上解下,御风浮在半空。朔风亦是一脸狼狈,那火烤得他损伤不浅。但他顾不上自己,只是扶着花千骨,轻拍她的脸颊,道:“千骨?千骨?”

花千骨并不应声。

见火已经熄灭,画柝将手放下法阵收回,再一次逆天时召唤青龙降雨已经耗尽了他的神力。画柝的脸色从没有像现在这般苍白,薄唇如剑锋,微微抿着,平复着自己的呼吸。

“小骨!”他急切地唤了一声,御风便飞向她。

而啸肃腰间长蛇一震,吐着信子冲着画柝袭过去,这蛇魔化得厉害,竟能与芘芣不相上下,它挡住画柝的去路,画柝眉心一皱,扬剑便是杀招,但他神力所余无几,只得一边闪避一边向花千骨靠近。

啸肃被一掌拍开琅尘,琅尘一口鲜血喷出,直直地坠到神坛下方,撞碎了一方棱镜,就此,崆峒绝杀阵破后,五星棱镜阵也彻底被破。

啸肃冷冷地哼了一声,继续追上去,不杀了琅尘誓不罢休。而带着伤的浮屠和法祀在这时又一次挡在他面前,啸肃不耐烦地道:“滚开!”

浮屠一边拆招一边骂道:“蛮族!叛徒!”

“是神界不仁不义!还不让开?”

法祀大刀挥舞,力可劈山,道:“做梦!”

“那便休要怪我开杀戒!”

啸肃略退远了些,双目凝神迸出凶光,双手十指张开,指甲暴涨变成尖锐的利刃,仰天长啸一声,魔气冲天,生生将神坛全部震塌。

众神皆是倒抽了一口凉气。

浮屠和法祀愣了愣,皆是握紧了手中的兵刃,咬紧牙关。

啸肃眼眸已经由碧色变为暗紫色,他挥爪边向两人抓去,力量极为强大,带起猎猎的风,光是那风尾扫过,便能看见胸口被抓出了五条深深的血印。

浮屠挥起长缨,仰天大笑三声,对着法祀道:“哈哈哈!想不到有朝一日,你我竟能共死!”

法祀唇边也泛起了笑意,道:“和第一战神共战、同死,当真爽快!”

浮屠的缨枪被拦腰折断。

“怎么?这位置你不想要了?”

法祀的发冠被利爪撕碎。

“哼哼!本将大肚能容,让你又何妨?”

浮屠被一掌风挥了出去,跌了几步,一口鲜血喷出,道:“好!过往恩怨一笔勾销!”

“那是自然!战死方不负神将之名!我心愿已了!”法祀被浮屠利爪卸了一条臂膀,依旧谈笑风生,“我认你这个兄弟,和大哥共战,足矣足矣!”

“我弟当真英雄!若能再活一次,我们便还是兄弟,还是战将!笑醉阑干,共战南岭!”

啸肃右抓一掏,直接穿过浮屠胸口,精准地贯穿心肺。

“若真有那么一日,战神之名归你,我永不再觊觎!”

啸肃左抓一斩,便砍在法祀的脖颈上,鲜血迸发。

他们残缺不全的躯体化作烟沙,直接散去,而通天回响的,是酣畅的笑声,不灭的英魂。

战,方显本色。

啸肃环视一周,却发现早无琅尘的身影,正待细寻,便见他的长蛇已经渐渐不敌画柝的横霜剑气。

啸肃撇了撇嘴,直接飞身而起,在画柝背后,利爪便要抓向他的头颅。前有长蛇后又啸肃,此时画柝情景一如当日的芘芣。

花千骨顿时抬头,入目的便是这般场景——长蛇犀利,啸肃狠绝,师父势微,白衣早已经染满鲜血,已然命悬一线。

不要!

师父绝对不能有事!

谁敢伤害师父!

花千骨睚眦尽裂,手一握,便是断念剑出鞘,剑身颤抖发烫,一如主人的情绪。

“啊!——滚!开!”

花千骨起式,从没有过那么迅速,仿佛一道闪电般就冲到了画柝的身边,一手狠狠地掐住了长蛇的七寸,指甲本没有那么利,但力道大得竟贯穿了蛇身,碧色粘稠的蛇血顺着指甲淌到手肘,而另一只执剑的手一推,将长剑送进啸肃的胸口,穿心而过。

啸肃并未还手,并未阻挡,只是诡异地笑了,扯出极尽妖邪的笑意,道:“花千骨,你这是在弑父吗?”

花千骨松手,已然死了的长蛇掉落下去,断念也留在啸肃胸口,她空洞地睁大眼睛,摇头道:“不、不,我不是——”

“弑父…可是天理不容的重罪…”

画柝已然力竭,但依旧支撑着自己,转身手握剑柄,拔出断念剑,道:“闭嘴!”

“小骨…”画柝扶住花千骨的肩膀,给她支撑的力量。

花千骨连连摇头后退,道:“我…没有要杀你!刚刚…刚刚我快死了,你不也是袖手旁观?”

啸肃捂住胸口的伤口,并不流血,反而不住地冒暗青色的烟,他气息不稳地道:“不过是建木之火而已,浴火之后你自然会重生,就如我一般——”

“你…你这根本就不是在救我,而是要毁了我!”

“你…竟被画柝教的如此冥顽不灵,你以为到我这边来是背叛?那你现在屈从于杀母仇人,还对自己的父亲兵刃相向,就不是一种背叛?你从出生开始,就注定了脱离不了罪过。”

花千骨眼神变得空洞,她曾经想过的,如今都成了现实,不论如何,她都会辜负很多人很多事,难以周全。

“你所思所想,我都知道,浴火之后方能变得强大,否则你就要终身跟在画柝身后…却永远得不到他。”

“够了!”画柝道阻止啸肃。

啸肃的气息越发的不稳,身体也站不稳,从他体内外溢的暗青色气体完全将他笼罩,他的目光还缠上花千骨,道:你今日如此行事,弑父之罪你便要永远承担,这是原罪,永远脱不掉!”

花千骨连连摇头后退,脸上是从没有过的惊恐。

看着啸肃渐渐倒下,花千骨的心重重一沉,只觉得眼前一片腥红,两行血泪流下,胸口血气翻滚,不住地干呕。

画柝抱住她的肩膀,将她的头按在自己怀里,感觉到她眼底渗出的鲜血渗进他胸口,亦是觉得心在抽痛。

“小骨…师父在这里。”

花千骨抓紧他的衣服,把头埋得更深,只求让她缓一缓,给她喘口气的安宁。

“魔尊!我们撤!”

从漩涡里窜出一人,仔细一看便认出是日前重伤的芘芣。

她冲了出啦,扯住啸肃的手臂便往回拖,直拖回漩涡里,而那漩涡也快速地旋转起来。死去神人的、魔族的精魄,全都浮起直接被吸进了漩涡里面。

花千骨瘫软地依靠在画柝的身上,呆呆看着一地的狼藉。

朔风亦是在一旁扶住她,忿忿地道:“到底是谁点的火?!”

画柝打横抱起花千骨,道:“先离开这里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