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魂殡天(1)
三、 战魂殡天
便在这众人皆是呆愣的时刻,琮朗和朔风已然冲上来站在花千骨身侧,琮朗接过将花千骨压得摇摇欲坠的杀阡陌,他没有消散,还有气息。
啸肃看着卢宁道:“有何证据?”
“回禀魔尊,当日禁林取女娲剑,属下曾亲眼见到花千骨以魔气震摄傲因,危难之际迸发的魔气与魔尊十分相像。”
琮朗讶异地看着花千骨,当年那时他已然昏过去了,并不后事如何。
花千骨心头颤抖,努力的回想,当年的凶神恶煞的傲因,暗害朗哥哥卢宁,可她并不记得什么魔气呀!
“你胡编!”朔风气道。
“我所言句句属实!”
“信你才怪!”
啸肃却也并不多言,只是沉默着盯着花千骨看,细端详她的眉眼,有几分扶娑的美艳,却带着清新可爱的单纯,就像那一年灯会看到池塘的荷花,那般脱俗。
那时的扶娑曾说,我们便是结缘于荷花。
啸肃不由得心痛了痛。
卢宁不理会朔风,继续对啸肃道:“禁林一役我伤势甚重,且这么一闹琮朗必不会轻饶我,我便顺冥河逃到人间,后再次归来便是已经成为魔族。其后崆峒印幻境,魔尊本想拿了崆峒印,但其神力太盛,只得以自身力量扰乱原本的幻境。”
“而花千骨,居然能够看到魔尊从前的记忆,若非血脉相连怎会如此!在魔尊出语相诱导的时候,花千骨身上原本的一半魔力也已经被唤醒。虽然如今看来并不明显,那一定是画柝为她镇住了。”
“师父?”花千骨转过头愣愣地看着他。
画柝摇头不语,神色却带了几分复杂。
卢宁又道:“既是魔族女,便该带回魔族与魔尊为伴才是。”
啸肃并未答话,而是眼色迷离,似追忆,又似彷徨,叫人猜不出他在想什么。
“魔尊!”
一道银轮光芒闪过,打破了眼前的震惊和纷乱,便是长风沉声道:“鸣金!”
长风又与画柝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神界兵将听了鸣金的角声,有条不紊地后退收回阵中,变为防守时的阵型,众祭司也做起结界。
啸肃叹了一声,道:“罢了!回吧!”
“魔尊——”
“本座说回!”
几个魔将抬起伤重的芘芣,带回阵中,魔界兵将亦是如潮水般退去。
朔风拉起花千骨的手,将神志未清的她拉回阵中,琮朗见杀阡陌还有气息,便也带了他回阵。
画柝看着花千骨,道:“小骨…你…”
花千骨缓缓抬头望进画柝的眼睛,喃喃:“师父…从没告诉过我…”
画柝只觉得心下一紧,见她的样子觉得有些酸涩,却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花千骨把自己关在房里已经两日了,只有给杀阡陌输送力量续命时才会出门,琮朗朔风来敲她的门,她倦倦的不想应,旱魃晨曦端来亲手制的草药茶,她也任其凉了,不想喝。
她不想危难别人,只是觉得很累,不愿相信这些是真的。她昏昏沉沉地睡过去,又见到了多年之前的梦,啸肃被束缚在建木上,怒吼着对神界神人们的恨意,要叫他们还回一切。
原来这一条引线,自那时已经深深埋下,过了百十年。
师父也来过,在门外叩门,她背靠着门扉,滑坐在地上,她能感觉到师父在用观微之术,看她的情形,不想说破,只是双手环抱住两膝,将头深深的埋下,不想让师父看到自己的眼睛。
花千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师父。
好像这一切都与师父无关,却又息息相关。啸肃在众人面前,那般直白地道出自己心中所想,一句不落的进了师父的耳朵,而偏偏那人又是自己的生父。师父一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世,但他从未跟自己提起过,是想保护自己?
但只要是秘密,迟早便有揭开的一天,不是吗?
杀姐姐伤势实在太重,一直在沉睡中,靠着别人给他灌进力量,才能维持生命,但哪怕这样花千骨也绝对不会放弃。杀姐姐还是那般迷倒众生的脸,只是她好想再看一看红色肆意的眸子,听她再叫她一声,小不点。
师父曾隔着门唤她:“小骨,你忘了曾经答应为师什么了吗?”
花千骨一听便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当日两人共乘一剑飞越凤凰山时,她曾答应师父,永远记住那时的心境——可是为什么,却忍不住心中的苦涩。
“千骨姑娘,城主有请。”门外华胥殿的传话使恭敬地道。
花千骨听到这句话,不由得苦笑,现在她又成了世间都容不下的人了…
她一踏入华胥殿,便见到平日寂静空旷的城主殿,今日却是满是人——画柝座在城主的位置上,符轻烟不知为什么居然能立在他身旁,琅尘站在阶下,在众神的最前方,朔风执剑在琅尘斜后方,再后面是长风、碧霄和琮朗,由于孟章还在督促神器熔铸,是以不在城内,他们对面是月渡风邪带着几位巫祝巫贤和主神殿祭司,再另外还有几名掌旗和掌令。
女娲部族有门有脸的汇聚一堂,神色各异。
花千骨不想抬头看画柝的脸,更不想看到他旁边的符轻烟,让她觉得心里酸酸的难受。她低头看着地面,单膝跪下,等待众神的审判。
众人皆是沉默许久,终是月渡风邪打破沉默,道:“花千骨血脉一事…不知城主可否给个解释?”
琅尘还并未回答,便是画柝先道:“小骨,先起来。”
花千骨默默地站起来,亦是脸上无甚表情,这让画柝觉得陌生,眼前的小骨是他所没见过的。
琅尘转过身,看着花千骨,道:“千骨…确是神魔混血。”
众神心中早有定论,是以并未有何讶异,只是琮朗和朔风眼神黯了黯,泯灭了最后的希望。他们皆在慨叹,为何总是千骨命途多舛。
花千骨看着琅尘,道:“城主,能不能把事情原委都告诉我,毕竟我被瞒了这么多年…”
“当年…”琅尘的声音带着辽远的追思:“当年啸肃与扶娑相恋一事引起神界震怒,我在奉命追杀扶娑时,发现她亦是被族人放弃,找到她时已然诞下一女,取名花千骨,并求我放她一条生路。我便带着千骨回了无往城,安置在内城,并告诫若非事态紧急,轻易不要走出内城。”
“那么…真的是城主…杀了我母亲?”
琅尘的目光流露出悲悯,道:“扶娑…确是死于我手。”
花千骨闭了闭眼,身形颤了颤,想到崆峒印幻境中扶娑的甜美热情,收留她照顾她带她去看花灯…
还告诉了她什么是爱。
怪不得觉得那么亲切,让人无法设防,那竟是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自己的生母…是不是人总会在不经意间错过,在事后回想起来才会追悔莫及。
城主于她,杀了一命救了一命,如何追究?
啸肃于她,给了一命又险些收了回去,又能怎样怨怼?
而自己,究竟是谁,究竟属于哪里?不论如何抉择,都会负了一半的血脉,可是这神魔莽莽,真的会给她一个抉择的机会?
果然,月渡风邪率先发难:“城主,无往城确实不适于留下魔族遗孤。”
一直做副将的掌旗烈虬道:“难道要纵了她归顺魔界,给我们找麻烦不成吗?”
“她了解我们神界诸多事物,怎么可以让魔界抢了去?”月渡风邪带来的巫贤道。
“你们都说什么屁话!也不想想伏羲琴是谁取的?炼妖壶、浮沉珠还有夺魂箫是谁得的?怎么现在就翻脸不认人了?”琮朗剑尖指着巫贤忿忿地道。
“可是如今闹得神界各部族皆知,不论怎样,我们都必须要给一个解释!”月渡风邪指甲轻抬,移开重剑的剑尖。
“其他各部族可有消息?”碧霄问道。
琅尘转过头望着画柝,道:“其他各部族联名提议,建木审判。”
画柝沉默了很久,还是点了点头。
花千骨心灰意冷地看了看画柝宛若冰霜的眼,别过头去,转头却刚好望见琅尘,她看着花千骨,递了一个眼色,花千骨脑海一懵,却是没有看懂。
“尊上!城主!请三思!我族内务私下解决便好,怎么能把千骨推到众神的虎口中?这不是要命吗?”琮朗急忙道。
朔风双手环胸,也跟着附和道:“我也不同意!”
琅尘眯细了双眼,道:“卢宁一早就知道千骨的身份,他这是故意选了这么个时候揭出来。他还让各处魔兵将打着迎千骨回归的名号,闹得神界沸沸扬扬,你以为还有退路吗?”
“这叛徒!究竟为何要这样做?”
“一是为向啸肃示好,以那日所见,卢宁在魔界的日子未必好过,二是将了神界一军,千骨与两界之首都有纠葛,叫神界捉襟见肘。”
“真是小人本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