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自本源(2)

“东方!好久不见你!”花千骨讶异地道。

东方笑着对她点点头,走到她面前捧起她的脸,又摸了摸她头上的花,道:“骨头…你真令我惊讶,如此之快居然成长到这般模样。”

由于琅尘急召,师徒二人便急忙赶到华胥殿,一进殿便见到熟悉的身影。这么多年东方依旧未变,一如既往的神秘且风度翩翩。

画柝微一敛眉,拉着花千骨的手腕将她拉到自己身后,道:“小骨。”

“啊,师父。”花千骨吐吐舌,道:“这个是东方,也叫晟。是——”花千骨偏头想了想,还真的想不出东方的身份,便接:“我也不知道。”

“哈哈!骨头你不知道是正常,但司幽尊上必定是只晓的。”东方笑道,看向画柝的眼神有莫名的意味,并非敌意,却是满满的复杂。

画柝并不答话,但花千骨觉得,师父在抿唇。

正在此时,琅尘胸口泛起绿光,她愣了愣,从虚鼎寻了一下,将夺魂箫取出,道:“这箫是怎么了?”

但见夺魂箫光芒大盛,刺得人不得不闭眸以手遮挡,而琅尘也松开手任其悬浮于空中。约莫半刻钟的功夫,夺魂箫终于安静下来,而多了一位执箫人。

“碧霄?!”花千骨惊道,“你终于肯脱箫而出了?”

碧霄一改往日的慵懒放纵,双眸震惊地滑过画柝与东方,声线微微颤抖,道:“神农…殿下…但究竟,你们两个谁才是?!”

花千骨瞪大了眼睛,以手捂住嘴,也看向师父和东方,他们两人站在一起有着截然不同的气势,但双方却分毫不让,气韵相斥。

神农氏不是早在创建神界之后不久尝百草而亡故了吗?怎么会有如此一说?

花千骨突然回想起那时在长留山,碧霄曾对她说,他在等待神农殿下,而他是神农殿下的箫…

琅尘亦是一脸不可置信,但她并未出声,只是静静看着三人,等候他们给出一个答案。

东方摇摇头,刷得打开手中的折扇,道:“谁都不是。”

“不可能,我认得神农殿下的气息,绝不会有错。”

“那你觉得,这气息可正常?”

碧霄闭眸感受了一下,摇头道:“你们每个人单独的气息都有些许残缺,只有聚到一起才能感觉到…”

“这便是了,还有何疑问?”

“不对,我乃神农殿下亲手引魂,才成生灵,不可能有错。”

东方笑而不语,而画柝却挥了挥衣袖,对着东方道:“休要故弄玄虚,我到底是谁?”

花千骨方才只是惊讶,如今却惊呆了,师父这话…竟有几分彷徨之感,她从来没有看到画柝如此情状,竟觉得十分心疼。她走过去,不敢拉住他的手,只是扯住他的袖子,希望能让师父感到安心些。

画柝知道花千骨的心思,倒也稍放松了些,道:“可否告知。”

东方垂了垂眸,问道:“你当真什么都不记得?也罢了…”

“你我二人乃是神农一分为二。”

“说清楚!”碧霄急道。

东方收扇,以扇柄敲着掌心,道:“神界初成,众神离开人间,但又担心人不敬天神而失控,便封印了紫凤凰,辅佐人间帝王,加之神兽屋檐飞兽等,用以制衡人间。神农十分看不过,便拒绝上神界,以神农鼎炼制草药,行走人间,终是试药而逝。”

“你说神农殿下死了?”碧霄问。

“确是已死,不过神农死后,也许是常年食药的缘故,魂魄并未消散,而是一分为二。其一继承了神农对神界的责任,另一半则继承了神农自己的梦想。魂魄飘散又历经千余年才再度凝聚成形,又千余年幻化人身,便是画柝与我。”

“而回忆那一魄,留在我这里,是以画柝没有关于神农的记忆。”

听到此,众人皆沉默,抑或是震惊,想不到竟然有如此故事。原来…他们本就是来源于一个人,只不过一个变成了全心守护神界的画柝,另一个变成了只做自己的东方。

画柝沉默良久,道:“神农…愿望为何?”

东方浅笑道:“神农之愿,便是我现在所求,不过自由二字。画柝,你有心关心这个,不如好好想想——画柝是谁,神农是谁,再认清自己到底是谁。”

“我心已明。”

“当真?”

他们之间气氛微妙,让人觉出几分压迫感。花千骨见此,赶忙道:“城主急召我们可是有事?”

“咳,嗯,没错。”琅尘道:“我曾经叫朔风去看着神器熔铸,如今换了掌旗去,叫他回来后与琮朗长风一起应对魔界入侵。刚刚魔界又开始叫阵。”

“那城主打算怎么办?”

“战事先放一旁,我们还差一件魔族至宝并未寻得,重铸的神器法阵也无法成功,那便是——”

“催泪铃。”碧霄了然地道。

“嗯,一时半会魔族也破不了防线,倒不如趁着魔族倾巢而出时,潜入魔域取催泪铃。”

碧霄道:“我去。在魔界这许多年,我自然知道它在哪儿。”

“如此更好,但你一人还是不妥,千骨你同去吧。”

花千骨愣了愣,正色道:“领命!”

“小骨,”画柝正色道,“魔域诡谲难测,不是说去便能去的地方,还是为师——”

“尊上,请听琅尘一言,如今神界俯首听命于尊上,尊上更是应该镇守最前方,这样魔族才不会有所怀疑。”

画柝不语,只是肃立,而琅尘亦是不让分毫,与之对视。片刻后,画柝终于别过脸去,道:“小骨,千万小心自身安危。”又对着碧霄,“看护好小骨。”

碧霄躬身道:“是。”

花千骨只觉得如沐春风,开心地道:“师父放心吧!我一定不会涉险的!”

画柝摇头,小骨每次都这样说,却每每不顾自身安危,他单手托举,掌心现出蝴蝶,花千骨一眼便认出,道:“暝梦蝶?!师父不是……”

“你既喜欢,为师也不会对它如何,只是用神力转了它的气息,不再损人精神便是。你且带着,与为师联络。”

花千骨接过蝴蝶,看它在自己手中拍着翅膀飞,更是心下欢喜。

“为师会率众与魔族对战,你们趁着混乱之际,来回两界。”

“好!”

而当他们走出华胥殿时,却看到符轻烟正候在门口,她对着琅尘躬身道:“城主!请为我分配些任务吧,有了神之身,再加上我原本的功力,还是不差的。”

琅尘似心有旁骛,便随意点头道:“与千骨碧霄同去,记着生死由命,我族不养闲人。”

花千骨听此不由得撅嘴,讨厌,又是她,避都避不过!

符轻烟道:“是!不过,是去哪里呀?”

花千骨真的忍不住,翻了翻眼皮。

六个时辰后,冥河畔金甲铁衣映亮了半边夜空,角声四起,不论是正规的女娲部族大军还是普通的戍卫,都全线压境,如影从,如云集,为了给花千骨一行争取更多的时间,画柝等人便要不遗余力地做出全力进攻的假象,此时朔风已经回来,三元大将外加画柝,自然十分引人瞩目。

画柝坐在以云朵随意搭的简易行辕里,而排兵布阵的并不是他,而是长风。一手执着法轮枕戈待旦,一手熟练地移动沙盘操练,想着战局。他肩上的伤不知为何,直到现在还没有恢复,画柝心下才,必是冥河畔待久了,亦是受到魔气侵染。

“左翼军换阵佯攻,务必让魔军以为是我们的主力。”

“中军编入右翼,环后包抄。”

他下着一道又一道的命令,全军有条不紊,让画柝十分放心。

“尊上,如今其他便好,只是魔界亦是十分谨慎,不曾贸然攻阵。”

画柝眉心微蹙,他凝神谛听,听到了暝梦蝶传信——那是花千骨清脆可人的声音:“师父,我们到魔界边境了,只是守卫森严,不好过。”

画柝便直接对长风道:“用尽各种办法,引魔军进攻,时间紧迫。”

长风想了想,道:“可以,但要冒些风险,我去做前锋叫阵。”

“蛮族小辈!休要在此撒野!”长风银色法轮一挥,对着魔族的法阵喝道。

不过半柱香的功夫,芘芣便婀娜地晃出来,眯着眼睛道:“哟,我当是谁呢,竟敢扰我清梦!”

“快快叫你们魔尊出来受死!”

“我们魔尊何等人物,岂是你们可以呼来喝去的?!”

“哼!什么魔尊!当年不过是我族主神殿的一个小祭司,在本护法面前端什么架子!”

“你说什么?!”芘芣走出阵,长鞭一挥,正中长风肩上的伤,顿时鲜血染满了他的手臂,他一声未吭,只是用法轮挡避袭来的强大魔力。

不过短短几日而已,芘芣的实力又涨了不少,如今之境只怕只有画柝能与之相较。

琮朗从远处打马而来,唤道:“长风小心!”

他长剑脱手而去,直接挡出冲着长风身后而去的暗箭。

“哼!被看穿了?”攻为佯,放暗箭为实的芘芣道,她单手抬起,顿时角声四起,光芒大盛,四面八方黑压压一片全是魔界兵将,将他们团团围住。

“什么时候…”琮朗咬牙切齿地道,他们根本就不知魔族早已做好了防备,悄无声息地增兵排阵,却能在他们眼皮底下隐藏至今。

长风和琮朗都感到一阵阵恶寒。

芘芣转身踏入阵中,摆摆手道:“你们水平太差,我没功夫跟你们耗!喂,你去,杀了他们。”

与芘芣交替出现的,便是紫衣红发的身影,他原本妖邪的红眸如今却毫无生气可言,只是空洞洞的,仿佛一只提线木偶。

琮朗见道:“杀阡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