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各自本源

流岚离世的那天，画柝为符轻烟牵引了神之身，花千骨与旱魃晨曦坐在护法府的石阶上，待了很久。

旱魃晨曦觉得无趣，便跑去别的地方玩，跑的时候还摔了一跤，跌破了手。花千骨却还是心神飘忽不定，似乎她应该集中精神，却似乎提不起兴致，她只觉得肩上压了太多东西，让她觉得难以挺起腰杆。

当画柝从紧闭的静室走出，脸色比寻常更少血色，花千骨便觉得心头更加抽痛。而符轻烟跟在她身后，满面春风，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更是让她觉得刺眼。

符轻烟跟在画柝身边道：“尊上，你还好吗？是否是我让你费了太多力气？”

花千骨一听这话，不由得眉心一跳，道：“如今神界正是危难的时候，师父可要珍重自身，师父常常教导小骨要大义为先，所以小骨也必定事事亲力亲为，不让师父费心。”

画柝看了看她，心下了然却也不说破，只是点了点头。

符轻烟道：“哈哈！千骨说的是，不过尊上天神之姿，更是神界肱骨，如今我也成神身，必定无法返回人间，在神界举目无亲，就跟着尊上如何？”

“你自是要留在女娲部族。”

“那好！这样还能和千骨作伴，尊上不忙时也能教上一招。”

花千骨听此更是眼神一黯，随口便道：“师父很忙。”

“忙可以偷学嘛，尊上这么厉害，我偷艺也不会超过了尊上去。”

“干嘛要和师父比…”花千骨撅嘴道。

而画柝确实疲倦，便径自回了个客房静坐调息去了，走之前还对符轻烟道：“你初化神之身，需要多凝神休息。”

“好。”符轻烟眼睛都亮了起来，愉快地道。

“千骨，你怎么脸色不好？”

“没什么，流岚姐姐刚刚…离世，我很难过。”

“这样啊…节哀，你快去休息吧。”

花千骨在房中打坐调息，却觉得气息越流越乱，满脑子都是纷杂：流岚姐姐留下的小算盘，师父带回来的符轻烟，旱魃晨曦想看的晨曦和她的浮沉珠，许久未见杀姐姐了不知他怎么样了，还有东方……

她只觉得心浮气躁，揉了揉自己的发髻，觉得它不舒服还是扯下来，留了许多年及腰的长发披散下来，到是隐隐露出些妩媚的样子。

她直接走到冥河畔，这里如今屯兵结界，一副剑拔弩张的气势，让人觉得紧张心下难耐。

花千骨寻了棵枯树，靠做下来，看着天际阴阴沉沉的暗紫色，明显已经被魔气侵染得不成样子，而地上的草木，原本长得肆意茂盛，如今却能感觉到它透露出的妖邪，植物变得叶如针细花如碗大，花瓣本应圆润却变成锯齿状，极为锋利。

花千骨坐在这里，回想着自己如何走出，如今又归来，颇有恍如隔世之感。

忽然有一股熟悉的气息袭来，花千骨心头一紧，不用回头便道：“师父。”

画柝原本是远远地站着，看着她的背影，听到她的轻唤才走上前去，心下疑惑，什么时候小骨的五感变得如此敏锐？

画柝走到她身边站着，望着天边不远处的结界和布阵。

花千骨抬起头，看着他的侧脸，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拉住他垂下的右手。

画柝愣了愣，并未拒绝，而是同样坐下来，问：“怎么了？”

有此一问，花千骨才反应过来，偏头道：“流岚姐姐她——”

“死生可小可大，全在于生者如何行止，小骨你便不要让流岚白白丧命。”

“是！小骨知道了。”

画柝看着她有些怜惜，自己的徒儿乃是神魔混血，注定了命途多舛，不为世人所容。

花千骨长发披散，二人又并坐，风吹过拂起她的长发，竟吹到了画柝的脸上。花千骨有些羞赧，胡乱抓起了自己的头发，而她却是一手抓不过来，两手一抓到还有头发飘到画柝脸上。

画柝见她这幅模样倒也有些好笑，道：“怎生不束好头发？”

“原本没想出来走的…”花千骨傻笑了一下。

画柝唇边微不可见地动了动，而花千骨见状却十分惊奇，心下暗暗偷笑。画柝随手折了一截冥河畔不知名的花，神力一震便驱散了妖邪之气，花由暗红色变为淡粉。他御风为花千骨梳理好头发，将花当做簪子，插到花千骨头上。

花千骨愣在那里不敢动，只觉得眼前这个像师父又像师父，却还是忍不住偷笑。

她抬起头，灵气的大眼睛望着画柝，幽幽怨怨地道：“师父，你会收符轻烟为徒吗？”

画柝摸了摸她散落在鬓角的碎发，道：“现下事情繁多，怎会思虑收徒。”

“那以后呢？师父不要再收别的徒弟了好吗？有小骨在呢！”

画柝看着她不语。

花千骨只觉得心头紧张，无辜的低下头，小声道：“至少…不要收符轻烟。”

画柝摇摇头，只觉得自己的徒儿迷糊的好笑，道：“为师收徒看品性看天分，亦看眼缘，不会随意收徒。”

“那师父是说，从冥河畔救下我开始，就想收我为徒了？”

画柝想了想，觉得勉强算是，便点了点头。

“那师父除了我不会再收别的徒弟了？”

“不收了。”画柝点头道。

花千骨傻笑得更加开心，看着他，眼中隐着浓浓的期待，道：“那师父能不能以后多带着我出去？我想帮着师父。”

画柝看着她，突然想起她那日的低喃，她说，她想走到自己身边。

“好，为师应了你便是。”

“真的吗？师父最好了！”花千骨睁大了眼睛开心地，顺势张开双手抱住他的脖子，道：“师父这话我记下了，可不许反悔！”

画柝无奈地摇摇头。

“还有刚刚收徒那个，不论多少年，生死轮回，都不要食言！”花千骨放开画柝，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好。”

画柝又想了想，正色严肃地道：“接下来的路怕是不好走，小骨可有胆量与为师并行？”

“小骨也承诺！师父说什么就是什么，师父在哪里小骨就在哪里！”

“师父…不要丢下小骨。”

“又说傻话。”画柝暗叹，看着刚刚为她簪上的花，在风中微微颤着，十分美艳。

突然，角声四起，杀气迸发，两人皆站起，看着远方边界。

魔族正式开始又一波叩边。

花千骨隐约看到红色的眸子闪过，觉得心头微怔，隐隐浮现不详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