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创世神隐

已经过去两日，花千骨与朔风依旧无法寻到越过结界的办法，每天看着两边相互攻打的流光，便觉得心急如焚，再加上女娲已逝，朔风一直心烦不安。

时间越过便越复杂，如今的情势更是诡谲莫测，他们手上虽有伏羲琴，却只能更加谨慎，不敢贸然行事。

这一日，二人突然觉得山川一震，从天而下劈了一道青色光芒，光芒散尽现了一人影，那人穿着墨蓝色外袍，袍子以金线绣了高贵的图腾，袍子的下摆是洁白的祥云，而远远看去，唯有一头银白头发看着十分突兀。

“那是…”花千骨道。

“伏羲。”朔风接口。

两人皆是心头一震，伏羲亲临，破空和舞尹怎么可能顶得住。

但见伏羲部族神兵将皆是恭敬地拜下，感叹万分，这原来就是创是天神之姿。浮屠则落在伏羲面前行礼，伏羲却看也不看他，直接抬手一挥，打碎了破空的结界。

半空中隐隐可见破空身形一晃，却还是坚挺着站着，挥刀示意兵将放弃结界，携着云朵变阵。

“不能再等了，用伏羲琴！”花千骨心头焦急万分地道。

朔风点头，将伏羲琴交给她，他们长身一跃，站到了伏羲的对面，花千骨凌空盘膝而坐，伏羲琴浮在她面前，她拨动琴弦，铮铮乐曲铿锵而出。

花千骨从前看过乐理，在人间时也有弹琴自娱，却没有这样以琴音对战，更何况对面就是琴的主人，她只觉得掌心冒汗。

朔风则是拔出女娲剑，在一旁护着花千骨，他回头示意破空趁此机会调息，舞尹也跟上来防护。

“无知小辈，还不退开？”浮屠对着他们喝道。

伏羲对他挥了挥手，他向后退了两步，伏羲眼睛扫过花千骨，又看了看女娲剑，眼神一紧。

花千骨抬起头，鼓起勇气望进他金色的眼眸。

“快快走开，交还伏羲琴留下女娲剑，本神赶着去见女娲。”

“女娲殿下已经薨逝，且两族不来往已经多年，恕我等不能放行。”舞尹身为主帅，对伏羲道。

伏羲已经觉得不耐烦，手指对着舞尹一指，一道金光射出，迅如疾风，舞尹根本来不及反抗，下意识地举剑一挡，避开要害，但也被打得飞出很远。

花千骨顾不得心急，只能凝神静气，心想，此时若要阻挡，必定要以更加有力度的曲调才行，而在场诸人只有自己还略通音律，但她多听的是清新绵长的曲调，便只能临兴而创。

她在脑海中搜罗自己看到过的大场面，从冥河赑屃开始，一路想下来，她尽力还原当时情状，还加上了冥界的招魂幡，镇魂调，一时威力大振，伏羲部族诸人不能上前一步。

浮屠眼中似有讶异，又带着微微的赞赏，而伏羲未发话，他亦不能擅自行事。

“你居然敢在琴主面前弄弦。”伏羲说道，那声音传得极远，空旷飘渺。

“伏羲殿下见谅，我不过自保。”

“自保便要盗琴？”那声音带着神力，四溢各处。

花千骨觉得喉咙一甜，强撑着道：“我只能说…对不起…”

伏羲不再开口，而是直接出招，朔风见状，举剑相迎。

伏羲琴和女娲剑本是同一块玄铁所出，凑在一起更是威力提升三倍不止，至此，花千骨抚琴，朔风舞剑，剑势起落皆与琴声暗合，锐不可当。而伏羲已经是神力衰微，虽然仍是厉害，但早就不负创世之威。

一时间竟难分胜负。

“小辈到有些本事，不过尔等太过自大，居然敢在天神面前驾驭神器。”

伏羲金眸一闪，花千骨便觉得伏羲琴上正在反馈一股力量到她的身上，那力量莫测，她弹琴的手指僵硬起来。

花千骨暗道不好，她突然想到画卦台的壁画，突然想到伏羲现世是为了女娲，而把女娲身影留在画卦台，便是早已对女娲情根深种。

她手指一转，收回铿锵之势，转而放轻放柔，朔风舞剑的动作滞了滞，却快速调整再度合拍。

花千骨心想，若要阻止伏羲，则定要另辟蹊径，那便勾起伏羲对女娲爱意，扰乱他的心绪。但是，爱意是什么感觉呢？

花千骨一边尝试着放慢韵律，一边想着如何调动情绪。幻境中的扶苏曾对她说，爱就是甘愿为一个人而改变，在想到他时会心痛，但又会很幸福。她能想到的只有师父，想到自己为了守护他，守护他放不下的神界，而选择从他身后走出来，不再躲在他的羽翼之下。

她手中拨动琴弦更加流畅，思绪放空，只想着与师父御剑而飞的情景，感到无比的宁静。

但想到，她永远都只能做师父的徒儿，不能越雷池一步，便觉得无比心酸。

师父…你知道吗，小骨真的好想你。

她的琴音出现了难言的苦涩。

而伏羲听了这琴音，神色恍惚起来，他缓缓停下了动作，呆呆地望着极北之地，女娲一直在的远方。

他唇上喃喃道：“你…怎么能，连等都不等就自己离开了呢？你让我，去哪里找你…”

“女希…你等等我…我就来。”

伏羲不停地唤着女娲的名讳“女希”，声音怆然。

伏羲双腿重重一踩，仰天长啸，银白头发翻飞，脸庞一点点变得枯槁，变得破碎。

“殿下！”浮屠冲上去，对着花千骨拍出一掌，花千骨闪避不及，而朔风距离很远无法回护。眼见着就要打到花千骨身上，花千骨只觉得身上压力一减，便看到一个人影挡在了他的前面。是一直喜爱饮酒，爽朗的少年，他从没有像现在这般高大。

他挥起自己的双刀，对着面前被神界各部族尊为第一战神的浮屠，用尽自己的生命和全力，发出最后最强的一击，那力量撼动天地，震惊神明，浮屠用了八分力气接下了他这一招，亦是觉得从前有些小觑了他。

破空刚刚恢复起来的神力耗尽，一口鲜血喷出，他对着浮屠：“与你一战，我心无憾，不悔。”

他转过头看着花千骨，笑道：“千骨，要小心。”

“破空，不要，你忍一下，挺过去，别睡…”花千骨仓皇的看着他，神智完全混乱。

“别怕…你就当我是喝多了酒，疯疯癫癫打醉拳，之后就睡过去了，以前在府里，不是经常这样吗…”

“破空…”花千骨摇着头，想哭却又哭不出来，指间按在伏羲琴上，被割出了血滴。

破空还在笑着，身体却变得越来透明，他虚弱地道：“若能有来生，我定还会站在你这一边，帮你支持你…”

“只要没人管我让我喝酒就成…人常说，胸无大志是为朽，而我甘当朽木，恋美酒亦清流！只是可惜了…神族不入轮回…”

破空笑着合上了眼，而花千骨抓不住他消散的茗烟。

从小陪着她帮着她，教她练武给她带好吃的好玩的，这样的破空，居然就这样消失在她的面前，眼睁睁地让她结束多年玩伴一般的岁月。

从没有想过，和自己距离那般近的人，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消失。

神界这般支离破碎，到底，是神负了天，还是天负了人？

而在不远处，破空素来喜爱不舍得用的神驹，发出一声马嘶，穿透入耳，令人心如刀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