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困兽

南宫家主观察了一会儿屏幕,最后把目光定在了dark身上,虽然这仅仅是一张照片,但屏幕里神秘的魁梧男子仍带给了他一丝隐隐的威慑,他是久经战斗的人,对这种虚无的危险感觉很敏感。

  “这是谁?”他忍不住问。

  “一个神秘的人,来自希腊克里特岛,名叫dark,实力强劲到超越想象的地步。”楚吾说。

  “如何强?”闻人贺问,他同样是战斗出身的人,对突然出现的敌人的实力是非常好奇的。

  “请看这一张吧。”楚吾将屏幕上的图片切换了一张,换成了dark把玩三颗狙击枪子弹时拍摄下的那张,两位家主看的很清楚,那子弹正是暗袭的标配中的一种,威力极强,100米内可轻易击穿普通防弹玻璃,是暗杀的利器。

  想也不用想就可以明白,dark手里的三颗子弹是怎么来的,隔着一片小小的院子,可以空手接住狙击枪的子弹,这的确是超越想象的能力,在场的人没有谁自信自己可以做到。

  “狙击距离是三十五米,”楚吾解释道,“一共三颗子弹,全部击中目标,但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照片是铁证,会议室里的所有人都闭紧嘴巴瞪大眼睛,惊愕地盯着照片里的人,但并不是每个人都只是惊愕。

  楚吾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每个人的脸庞,他可以看到微妙的不同,南宫天和闻人贺的眼睛里的确有惊讶,但更多的是好奇,然而人到了一定高度,好奇就会成为贪婪。

  这没什么不正常的,而且,这也正是楚吾所需要的。

  他将图片关掉,缓解了会议室里僵滞的气氛。

  “楚老,”南宫天的语气变得有些低沉,“还有没有别的信息?”

  楚鄂不禁对他嗤之以鼻,他的观察力不比楚吾弱多少,自然也可以看出南宫天的贪婪。

  “怎么了,南宫家主,”他狠狠捅了南宫天一刀,“楚罂的惩罚,是否可以减轻一点?”

  南宫天面色迅速冷淡,不悦道:“惩罚会根据组织的规定进行,我只是提了建议而已,如果因为一点功劳就抹消错误,未免太轻视组织了。”

  这句话说得倒是天衣无缝,楚鄂冷笑一声,不再言语。

  楚吾没有在这个小插曲里插话,待两个人安静了,才继续自己的解释,但明眼人都看的出来,他时刻在替楚罂削减罪过,楚鄂不过是挑明了一些而已。

  屏幕上的照片又换了,这张已经是战斗结束的时候,凌云跟在dark身后朝院子外面走去,角度为仰拍,这不是楚罂拍下的,而是他先死亡的同伴被残鬼丢在地上时,拍下的最后一张照片。

  “这是越狱的凌云,大家可能不太熟悉,”楚吾说,“但是凌伽,大家都应该知道吧,被关在实验室的年轻人,就是这女孩的哥哥,他的身上有我们目前尚不可破解的秘密,而这个女孩,她的秘密是要超过凌伽的。”

  “怎么说?”南宫天问。

  “尚不明确。”楚吾说

  “楚老,”南宫天笑道,“即使是推测,也应该会有依据的吧。”

  “依据倒不是没有,如果直觉也算的话,”楚吾说,“从血缘关系和神秘男子dark对凌云的关注程度,大概就可以推测,最重要的是,这个女孩可以轻而易举地从监狱逃脱,而她出现的地方,必然也会有残鬼出现,这两天的事情已经可以证明这一点了。”

  南宫天沉默片刻,缓缓摇头:“如果一切属实,这将是两个可怕的敌人,而且我们并不了解他们。”

  “是啊,可是等到我们了解的时候,可能就失了先机了,”楚吾说,“我相信,我们的对手不会放过这样神秘的人物。”

  “阴影?”南宫天眯起眼睛。

  “除此之外还有谁?”楚吾说着,将屏幕关掉,灯光再度亮起,将会议室照得通明,短短几分钟的黑暗,这间宽阔的房间里的气氛却发生了莫大的变化,两名家主的锋芒好似减弱了不少。

  “闻人家主,”楚吾面向闻人贺,“针对‘阴影’的调查一直都是由你负责的,有什么消息吗?”

  此时,各个家族在联盟里的地位才真正的显现出来,楚吾完全是一副发号施令的姿态,但似乎并没有人觉得不满和奇怪,当不平衡时间过长,就会变成潜移默化的习惯。闻人贺微微欠身说:“‘阴影’并没有任何大的动作,我们在针对残鬼行动的时候,不曾观察到‘阴影’成员的举动。”

  “是么,只不过猎人并不会沉睡啊,他们只会在猎物出现的时候,才会出动。”

  “您的意思是,现在猎物出现了?”闻人贺问。

  “也许。”楚吾给了一个不确定的答案。

  沉默了半晌的南宫天抬头看看楚吾,像终于下了决定似的说:“楚老,请做决定吧。”

  楚罂的事情被抛到了脑后,南宫天或许还记得要竭力保持自己的地位,不要被楚家压在身下,但楚吾连连抛出的信息让他明白,现在还不是暴力翻身的时候。

  闻人贺紧随其后,对楚吾恭声道:“楚老,请下命令吧。”

  楚吾等的就是这一刻,他不需要真心诚意的服从,有表面的就够了,因为利益而绑在一起的人,也需要利益推动脚步。

  “既然各位支持,那我就不再推脱了,”楚吾朗声说,他苍老硬朗的身体突然变得威严,威压随着话语传递到每个人的脑海里,“这个神秘男子不会久留,马上选派暗袭精英,跟踪他。”

  “我们要截下他们吗?”南宫天问。

  “不,”楚吾摇头,“线需要放得长一点,我们跟随他去他要去的地方,最好可以察探到他要做的事情。还有一件事,派遣的团队需要统领,我推荐楚鄂,希望各位不要觉得我徇私情。”

  “楚老开玩笑了,我同意。”南宫天说,对闻人贺暗暗使了个颜色。

  “同意。”闻人贺说。

  

  实验室。

  这片狭窄的空间里,除了定期进来为凌伽检查身体的人以外,只剩下黑暗陪伴他。凌伽躺在冷硬的床上,双手双脚仍被紧紧固定着,他已经被迫保持这样的姿势超过四十个小时,长时间没有活动的身体僵硬到了极点,麻木一次次弥漫全身,又一次次退却,周而复始。

  每隔五个小时,就会有一个医生模样的人来抽取他的血液进行化验,已经重复了八次,但凌伽并没有感觉虚弱,一瓶特制的营养液挂在他的头顶,时刻向他的身体里灌输必须的营养物质,他甚至没有觉得饥饿,只是头有点晕,那是被充满实验室的麻醉气体熏的。

  四十个小时里,凌伽无时无刻不在思考逃脱的办法,但是手脚和腰部皆被困在关节的死角,让得他无法动用力量,手腕上的合金环宽度不大不小,恰好阻挡了手掌抽出。此时新一轮的麻木已经退却,力量重新回到身体里,凌伽稍稍动弹,浑身关节发出清脆的爆响,他抽动手臂,手掌被挤压在了合金环里。

  他刚刚被困在这里的时候,的确觉得无法从这种牢笼逃掉,然而四十多个小时以后,他的想法开始改变,并非想到了什么好的方法,而是太久的黑暗和寂静带来的压抑愤怒,会把一个人逼到疯狂的临界点,凌伽觉得自己已经离那种程度不远了。

  他感受着手臂上慢慢回复的力量,虽然越来越多,但也只能让手臂在十公分的范围里纵向移动。不过这也够了。凌伽竭力扭动身体,拉扯胳膊,将十公分的纵向范围扩大,手掌骨骼最宽处已和合金环挤在一起并拒绝再向前移动,但凌伽不想就此停止。

  挤压中,合金环是不会变形的,变形的只会是骨骼,在凌伽的强力拉扯下,手掌渐渐缩进了环内,伴随着一阵骨骼碎裂的声音。亲手弄断自己的骨头,忍受疼痛暂且不提,意志也会强迫人停止动作,然而凌伽满脸平静,仿佛痛苦并不在他的手上。

  碎裂声响着,而后戛然而止。

  “呼——”

  凌伽轻轻地吐一口气,握了握自己已在合金环之外的拳头,无法完全握合,因为手指末端的骨头已经碎了大半,但是,和挣脱牢笼相比,这个代价还算可以接受。

  单手是无法拽断坚硬的合金环的,但双手应该可以,哪怕它们已经受了重伤,所以另一只手也要承受一样的痛苦。

  “你的死期,拖了整整四十个小时啊。”

  凌伽喃喃道,自己也不清楚在威胁谁,也许是第一个接近他的人,也许是楚罂,冰冷的声音在实验室里扩散开,泛着无法掩饰的杀意,他的心脏开始慢慢地加速跳动,压迫血液在血管里急速流淌,力量涌进肌肉里,让它缓缓隆起。这时,他听到了由选及近的脚步和金属门锁被打开的声音。

  一点亮光挤了进来,照在凌伽的脸上,他眯起眼睛,注视走进来的人,虽然他已经被抽血八次,但几乎都是在半昏迷的状态下,所以,这还是他第一次看清楚这个人的模样。

  他是完全的医生打扮,白色长衫遮盖了大部分的身躯,而隐藏起来的躯体很壮硕,凌伽大概可以看的出来。

  凌伽的手掌还靠在合金环处,外面挤进来的一点光不足以照亮实验室,医生也只是打开了麻醉气体,给自己脸上戴上了简易隔离器,却没有开灯检查,前八次的成功已经让他放下了心。凌伽屏起呼吸,感觉尖锐的针头刺进了皮肤里,这个时候,医生突然一声本能的惊呼。

  然而晚了,惊呼声也过小,准备了太久的凌伽像一只紧盯猎物的狼,突然暴起发难,胳膊猛地锁住了医生的脖子,将他压到实验床上,医生的骨头几乎被夹断,凌伽把针头夺在手中,整把注射器狠狠地捅进了他的喉咙里,他只来得及挣扎两下,便安静了。

  凌伽把尸体放开,在他的衣服里摸索了一下,没有任何有用的东西,便把他丢到了一旁,医生喉咙里淌出的血液铺满了实验床。凌伽却感觉不到自己的丝毫有关怜悯的情绪,只觉得滚烫的血液让他麻木的身体多了一点力量感。他的手上同样沾满了刺目的红色。

  凌伽坐起,双手摸了摸紧紧扣在腰部的粗大的合金环,看似坚不可摧,然而当他到了疯狂的可以毫不犹豫杀人的地步时,就没有什么东西是坚不可摧的。凌伽已经断骨的手掌攥住了银亮的合金环,在它的表面抹了一层血,他小臂的肌肉坚硬的如同石块。

  “开吧!”

  凌伽一声低喝,合金环和实验床相连接的部位发出“咔咔”的声响,它们的确坚韧,但并不是一个整体,在强力拉扯下,牢牢焊接的部位“砰”的一声断裂,凌伽的腰部被解放了出来,被阻隔了大部分的血液欢快地流淌到腿部,也携带去了力量。然而这一声巨大的噪音吸引了注意。

  金属门被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