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堪的往昔
“宁愿会滑冰吗?”黎清雅侧过头看一直默默不语的宁愿。
“不会。”宁愿摇了摇头。
“没事,我可以教你,反正秋此卿也不会,他可是学过好多次的人。”女生笑了笑。
秋此卿无力争辩:“我只是恰好不适合滑冰而已。”
“会……会很难吗?”宁愿有些担心,他可是连自行车都学不会的超级菜鸟,滑冰这种只见过从未尝试过得项目听起来就不适合自己,而且摔倒了肯定会很痛吧?
“一点也不难,走吧走吧。”黎清雅推着两个人前进。
刚刚还担心大过年的溜冰场会不会营业之类的问题,可刚刚走近就听见从场内传出音乐声,是吵闹的欧美音乐,有力度和穿透力的女高音震耳欲聋。但进去后发现滑冰的人并不是太多,估计是特别爱滑冰的人才到过年的前一天还来光顾,技巧都好得没话说,在平整的冰面上飞奔如舞蹈。
他们借了溜冰鞋换上,黎清雅已经迫不及待享受那种极速滑行如飞的感觉,秋此卿和宁愿两个还在出口抓着扶手不肯放开,那种悬空的感觉,摇摇欲坠,仿佛身体都不再是自己的了。
“你们俩放手啊,要不迈出第一步怎么可能学得会?”女生的声音穿透了音乐声传来。
可秋此卿和宁愿对视一眼,两个人的目光都同样坚定没有丝毫的动摇。
黎清雅转了几个圈后翩翩而至,对着宁愿伸出手道:“你抓住我,我来带你。”
女生的手在冰冷的空气里是没有血色的青白,宁愿半天才扭扭捏捏地把自己胖乎乎的手放上去,可他还没牢牢地抓住,便啪叽一声五体投地摔在了地上,旁边的秋此卿毫不客气地哈哈大笑。
宁愿红着脸,半天才从地上爬起来,而女生已经牢牢地抓住了他,道:“跟着我,不要怕,保持平衡。”
事实再次证明有些事的确天分很重要,而天分这个东西,有的人有,有的人没有。
宁愿在黎清雅的带领下,一开始摔过几次后居然真的有模有样地滑了起来,就算不依靠女生的帮助,也能战战兢兢地保持住平衡,在冰上留下两道流畅的痕迹。
两个人很快就一齐滑远,剩下秋此卿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原地止步不前,哇哇大叫:“你们都跑了,我咋办啊?”
女生的声音从更远的地方传来,“你自己先试试,我待会儿再来带你。”
结果是两个人溜得不亦乐乎,完完全全把他给抛在脑后了,秋此卿郁结于心,一个人尝试着松开扶手,然后毫无意外地以各种姿势摔下去,灰溜溜地爬起来后再也不敢松开手。旁边溜冰的人都看不下去了,一个黄头发的女生行云流水般溜过来,脸上掩饰不住的看笑话的表情,伸出手道:“小帅哥不会溜冰,姐姐教你怎么样?”
他心中怒火没地方发泄,扭过头一语不发,充耳不闻,完全把对方晾在一边,那女生只好悻悻地溜走了。
结果秋此还是没能学会,一个人生了半天的闷气,黎清雅和宁愿则玩了个痛快,额头上都是密密的汗水,脸颊也红彤彤的。结果出了一身汗的两个人不动了之后冷得不行,秋此卿才像扳回一城似的幸灾乐祸道:“活该,谁让你们只顾着自己把我丢下不管不顾。”
等他们从溜冰场出来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提着烟火到广场上发现人也散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和他们一样几乎都是来放烟花的。
伴随着巨响声,彩色的烟火如飞鸟一样冲上夜空,又如千万颗流星一样坠落,有像花朵一样竞相开放的,有像繁星一样闪闪烁烁的,有像宝石一样五光十色的,美不胜收。火光映亮了天空,也映亮了彼此青春年少的脸庞。一闪即没,只剩下一双双流光溢彩的眼眸,比烟火还要绚烂。
空气中充满了刺鼻的火药味,那也是幸福的味道。
最后三个人拿着手持烟花相互追逐,放开来的笑声又清又亮,他们都应该此生铭记那一刻,这是最好的年华。
秋此卿回到家里,再次和秋霖度过只有两个人的除夕夜,在只属于他们的小小天地间,围着烧得通红的碳火,吃着丰盛的团圆饭。
而其实秋家也不仅仅是剩下他们两个人,但她的家庭一直都是不幸的。父亲死的时候她才有十岁,留下她以及十五岁的哥哥秋寒,母亲一直疾病缠身。秋寒用年轻的肩膀撑起一个家,照顾体弱多病的母亲以及将年幼的妹妹抚养长大。她念书到高中毕业,没有考上大学,但在那个时候高中已经是不错的文凭了,她开始打工挣钱为哥哥分担家庭的重任。
家里总算有了起色,几年后哥哥也结了婚,找到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家庭条件的女人结了婚,两个人还算过得去。而哥哥结婚后不久,她也遇见了那个再次扭转她一生的男人,一辈子陷在泥沼里无法自拔。
秋霖年轻的时候执拗倔强,认定了一件事便绝不回头,性格冲动难以劝解。小时候遭受的种种苦难并没有将她压在痛苦的深渊里,她像带刺的玫瑰一样绽放,散发出迷人的芬芳。却不知道是她一步之错,还是命运注定,这样固执地把灾难一次又一次降临在她的身上,扒光了她所有的刺,连她最后的反抗之力都消磨殆尽。她这一生就一直在吃苦,一直在受罪,无尽无穷到万劫不复。
对于秋霖来说,这个时间最亲的人应该就是自己的哥哥秋寒了,可当年她在有了秋此卿,那个男人却狠心地弃他们而去了,秋寒为了她的将来考虑要求打掉孩子,秋霖却执意不肯。两个人为这此吵得不可开交,加上嫂嫂本来就不喜欢她,又在一旁煽风点火、添油加醋,他们之间裂开深壑无法愈合,迫于种种压力秋霖一气之下离开了家。
没想到母亲因为他们兄妹两之间的事情越闹越大而病情加重,在秋霖离家出走的不久便郁郁而终,秋霖在临死前都没能见她一面。而秋寒把母亲突然离世的一切罪责都退给了秋霖,当她挺着肚子哭着要见母亲的一直最后一面时,那个憔悴至极的男人把她拦在门外,不让她踏进家门半步,并且狠下心道:“这一辈子你都别回来了,我就当没有你这个妹妹,你不是我的妹妹!”
那个时候她才明白,原来有的错误一旦犯下就再也没有悔过的机会,那一次踏出家门一步就再也回不去了。
有的人生来就是要承受苦难和不幸的,她不知道自己的人生会以怎样的形式而终结,心里的预感却是不详的。
之后她无论用什么仿佛也无法求得哥哥的原谅,母亲离世这个巨大的伤口开在两个人的灵魂上,那深深纠缠在一起的命运的轨迹也从此一刀两断。她生下秋此卿后独自一个人把他抚养长大,这些年她一直没有和秋寒联系,谁都没有释怀,还在痛苦里挣扎。
秋此卿早就对这些知晓得一清二楚,秋霖并没有打算隐瞒他,他曾经还偷偷地翻越大半个城市回到那个真正属于他们的家里,可只有远远地站着,看到一个沧桑的男人从楼上下来,面容与秋霖有几分相似。
结果他就在远处看了看就又回去了,现在还记得街道转角处的房屋,有了年代的古老楼房,从外观来看并没有比他们所住的破旧阁楼好多少。唯一的亮色是种在阳台上的花卉,那个时候六月菊开得正盛,大丛大丛的黄色花朵簇拥在一起灿烂如火。
而六月菊的花语是,别离。
可是,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无法被遗忘的事物。伤口会愈合,爱恋会消退,仇恨会化解,怒火会平息,就连恐怖至极的死亡留下的可怕阴影也会随着时光而漫漫淡却。她犯下了过错,也得到了惩罚,还应该被原谅。
秋霖就那样哭起来,她柔弱而坚强的心里藏着深海般的哀伤,泪如雨下,身体像孩子般轻微地发着抖。那些回忆还在脑海里翻腾不息,像无比锋利的刀片还在她的心脏上划着伤口,痛不欲生。
秋此卿第一次发现,原来母亲的身影是那么孤独,她一直挡在自己身前遮蔽风雨的身体并没有想象中的高大,她不过是一个可怜的女人。
如果说这世界上还有谁能给予她最后的安慰和希望,除了他再无其他,她为他付出了一切,他也将用一生来报答她。
他轻轻地拥抱住她,她在他的怀里安静下来。
电视里放着春节联欢晚会,一片炽热红艳的色彩,歌声还是那样喜庆动人,舞蹈还是那么华丽精彩,小品也有着让人捧腹大笑的地方,令人目不暇接。一张张有的很熟悉,有的却是全然陌生。除夕夜原本想着要彻夜不眠到天明。秋霖的精神也很好,消散了疲倦的双眼神采奕奕,母子两个人很久没有这样长时间地坐在一起,一边看电视一边聊天,都是些平常的话题,却连空气也被温馨所取代。
窗外落雪无声,房间炉火融融。在零点时传来了巨大的烟火爆炸声,绚烂的色彩映在玻璃窗上忽明忽暗,一片斑斓。
结果谁也没能熬过一整夜,在晚会结束不久后哈欠连天,困意凶猛如虎,各自回到房间里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