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秋此卿没有想到的是不过周末两天没见，一向在他面前夸耀自己身强力壮的黎清雅这次却如此轻易就败给了流感病毒，不停地用纸巾擦着鼻涕，声音大得吓人，咳嗽的时候惊心动魄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

“你还好吧？要不要请假回家？”秋此卿心惊胆战地看着黎清雅脸色苍白，被不停擦拭的鼻子却红得要滴出血来，看着有些滑稽，他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没事……没事，这点小感冒还打不倒我……”她的话还没说完又打了个喷嚏，用手挥开秋此卿，声音含糊不清道：“你离我远点儿，免得被我传染了。”

黎清雅还是没能撑到放学，上了两节课后脑袋都晕乎乎的，老师在台上唾沫横飞她却不知所云。给班主任请假后秋此卿把她送到校门口，拦下一辆的士将晕头转向的女生塞进去，她却还抵住车门强睁着眼睛看向秋此卿。

“怎么了？”脸色酡红的女生看起来好像有话要说，他有些担忧地看着她。

“那个……那个你的生日……是明天吧？”

“生日？”他的脑袋像是被重击了一下，愣了三秒才回过神来，已经到自己的生日了吗？他却完全把这件事给抛在了脑后，没想到女生却还真真切切地记得。难道她今天早上来学校就是为了提醒他这件事吗？他的心在那一刻柔软地战栗着，而女生红彤彤的脸颊看起来更像是羞赫，避开了他火热的视线。

“明天放学后在公园里见吧，那个……报答你为我唱的歌啦，我也准备了礼物。”

“你感冒这么严重，不在家里多休息吗？”他虽然心里早就高兴得像大呼小叫了，可还是担心女生出门没问题吗。

“没关系，很快就会好的。”黎清雅挥了挥手，在车门关上的同时飞快道：“提前祝你，生日快乐。”

“谢……谢谢。”秋此卿还没说出口，车子已经绝尘而去，扬了他一脸灰尘。他全然不在乎，在原地站了许久怔怔地目视着车子消失在远处，他被突然想起的上课铃声惊醒，才拔腿往教室里跑。

课间宁愿的眼睛一直往这边瞟，秋此卿看过去几次那目光又害怕似地缩了回去，终于吃饭的时候两个人还是一路，没有黎清雅卡在他们的中间还是很沉默，宁愿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第二天黎清雅也没有来学校，秋此卿无比迫切期待地度过了一个上午，再度过了一个下午，放学的铃声刚刚响起他比老师还要先一步离开教室，向公园奔去。

还记得上一次到蓝山公园的时候还是在春末夏初的时候，羊蹄甲花开如雪，地上落满了细软的花瓣。黎清雅在公园里与那个不知道大了他多少岁的男人相见，她总是穿着最喜欢的绿色长裙，仿佛是盛夏的浓荫。说实话那个男人长得很不错，与其说帅气还不如说俊美，眉眼精致，浑身散发出猫一般缱绻而慵懒的气息。被黎清雅看上也是有原因的吧，凭长相就很吸引人，只不过对于情敌来说秋此卿肯定不会给予太多赞美。

那是黎清雅的初恋吧？真是可恨，明明自己的初恋给了女生，她却对另一个男人情有独钟。

现在想来那些事也是很久很久以前发生的了，现在记得最清楚的也只剩下曾有一个人匆匆闯入过他们之间，像是长风过境，又匆匆消失，只留下了荒草向天边伏倒的痕迹。

他到的时候女生已经等在那里许久了，他一眼就看见她穿着白色的羽绒服，孤零零地站在公园的入口，身边有人来来往往，凉风吹得她的长发仿佛绸缎般飘飞。她的手里提着圆形的纸盒，看起来应该是蛋糕。他还骑着宁愿借给他的那辆自行车，停好车向女生跑过去。

黎清雅皱着眉看向他的身后，从声音来说感冒应该好了些，问道：“宁愿没有和你一起来吗？”

“宁愿？他来干什么？”秋此卿有些莫名其妙。

“给你过生日啊，我们早就说好了，难道他没有告诉你？”

“没有啊。”原来还有宁愿吗？难怪昨天今天一直有什么想要对他说却难以启齿的样子，他大概也有些不好意思吧，原本就是不怎么开朗的人，连要给他过生日都开不了口，心里又有些莫名的感动。

虽然心里一直期待的是和女生过一个属于两个人独一无二的生日，宁愿这个电灯泡插进来有点煞风景，但多一个人能陪他跨越十四岁的大门心里也很高兴，而且最近他也差不多把宁愿看做他们中的一员了。原本的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变成无敌铁三角，有一种名为友谊的情感正在彼此之间生长，如藤蔓般紧紧地纠缠在一起。

唯一遗憾的却是这个生日，秋霖却不在身边，而以往的每一个生日，她无论多忙都会陪他一起度过，每一年都会雷打不动地煮一碗长寿面加上一个荷包蛋。没有生日蛋糕也没有烛火，没有昂贵的礼物也没有感人肺腑的语言，两个人在那一方属于他们的狭窄世界里，度过平淡又艰辛的一年又一年。

“那等等他吧，应该也快来了。”

下课铃声一响宁愿便看向秋此卿，还不等他收拾好书包，男生已经飞一般地跑了出去。

“诶，等……等我……一下。”他抓着书包追上去，而男生已经闯入了滚滚的人流中，等他上气不接下气地奔到校门口，秋此卿已经骑上自行车离开老远了。没有办法，他只有到公交站台去等公交车。

应该早一些告诉他的，可不知道怎么那一句简简单单的话，像鱼刺一般卡在喉咙就是说不出来。在得知秋此卿生日的时候他就想给他准备礼物，可实在是不知道买什么好，就问了比他更了解秋此卿的黎清雅。平常三个人走在一起，他也是和女生交流比较多，不知怎么就有些怕秋此卿，虽然他并没有骂过自己也没有打过自己，但从他把隐藏在心里的秘密告诉他后，就像是把伤口暴露在他的面前，男生一贯凌厉的目光似乎能看透他的心。

但他好不容易和他们成了朋友，又不希望这样轻易就放弃。

等他下了公交车，老远就看到黎清雅和秋此卿并肩而立一起等着他，他跑过去，气喘吁吁，红着脸道：“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没事，我们也没等多久。”黎清雅笑了笑。

“我们现在去哪里？”秋此卿看了看昏暗的天色，已经不早了。

“先去吃饭吧，我肚子饿了。”

三个人一起去餐厅吃了饭，在窄小的包间里，细长的蜡烛被一根根点燃，温暖的火光照亮了每一个人的脸。他闭上眼睛许愿，吹灭烛火的一刹那看到男生和女生的脸上都洋溢着美好的笑容，感动冲破他心里的防御，几乎要喜极而泣。可一个大男生掉眼泪实在是太难看了，他拼命忍住泪水，声音却越来越沙哑：“谢谢你们。”

黎清雅和宁愿只是笑着，笑容比烛火更温暖。

一直以来他都非常感谢黎清雅，感谢他们这么多年一直能并肩同行的缘分，感谢她能一直陪在他身边度过这漫长而艰难的年月，也同样感谢着宁愿，为他一直以来所做的一切，而他并没有为他做些什么。而今后的路，却是三个人一起走下去，有人在身边，就一定不会孤单。

那个时候还以为他们之间的友谊真的能够天长地久下去，就算无法和黎清雅成为恋人，做朋友也好，有宁愿这样一个朋友也不错。年少的心是一个斑斓的世界，只有彼此靠近的时候才能窥破那异样美好的风景。至少在这一刻，他没有想得那样遥远，对未来充满了期许和憧憬。可一切美好而善良的东西都是不长久的，包裹住心脏的那层糖衣融化之后，透露出苦涩，以及生命本来的冷漠与恶。

之后的无数次他都想，到底是什么原因驱使他们走到这样无法挽回的地步，那些青葱无邪的岁月真的就成了逐渐远去的回忆，只有努力回想才能记起那些曾停留在自己身上的青春年华，谁的笑容如春风般温暖，谁的只言片语还时时响起，谁在路口等着谁，谁牵起了谁的手，谁陪谁走过一段长路，谁和谁在时光里挥手告别。

夜幕降临，路灯一盏盏亮起来，川流不息的街道像是会发光的河流。吃完饭三个人一起去了公园闲逛，空气微冷，风送来了木叶的味道。

感冒还没好的女生穿得像个胖熊，嘶啦撕拉的呼吸声听起来有些心疼，宁愿还是一语不发。

路灯下那辆崭新的红色山地自行车展现在他的面前时，他的眼睛完全被惊喜占据，他只听得见自己在胸腔里不断回荡的心跳声。

“送给你。”黎清雅看了宁愿一眼，两个人异口同声：“祝你生日快乐！”

他伸手抚摸着那流畅光滑的车身，崭新的自行车承载着他的匆匆忙忙的晨昏，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来表达谢意，三个人的目光交汇在一起，仿佛是永远奔腾不息的河流。

“喜欢吗？”黎清雅眉眼弯弯如温柔的月，笑道：“感谢宁愿吧，我一个人可没那么多钱给你买一辆车。”

“嗯……谢谢。”

他看向宁愿，男生的脸颊冻得有点红，大大的眼睛仿佛是月夜下的湖泊一样波光潋滟。他从来没有过这样开心地笑着，简直比他自己过生日还要高兴一样，他摆了摆手，忙道：“不用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