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真的吗？”秋此卿脸一红，不敢直视女生清澈的眼眸，移开目光正好看见宁愿也痴痴呆呆地盯着黎清雅，半张着的嘴里还含着没下咽的饭。他突然察觉到某些危机感，宁愿看黎清雅的眼神和自己没什么不同。

“当然是……骗你的啦。”黎清雅噗嗤一声笑出来：“虽然你的声音还不错，但唱功完全烂到不行诶。我只是觉得一个人弹钢琴太无聊，像找个人作伴而已，你可是我的好哥们儿。”

……果然没想象的那么美好甜蜜，但一想到女生希望陪在身边的是自己心里还是充满了喜悦。

“那我们唱哪首歌？”他问，虽然对唱歌有点兴趣，但他没听过多少，会唱的更是屈指可数。

“就唱那首……唱给你的歌。”女生淡淡道，但表情明显有了一丝变化，两道凌厉的眉完全柔和了下来，白皙如象牙般的皮肤上有淡淡的光辉，美好得仿佛静开的百合花。

“好……”秋此卿的喉咙里发出沙哑的一声。

唱给你的歌。是他在生日聚会上唱给黎清雅的歌，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歌，他的心里存着某些偏爱。

“不过还有好多事要麻烦，我们在哪里练歌，还得有钢琴，时间这么又这么短。”女生又皱起眉。

“学校里没有钢琴，在你家不行吗？”他从小到大去过很多次黎清雅的家，女生的家在市中心的高级公寓里，接近两百坪的房子是秋此卿那个又小又矮的阁楼的十倍大小。只不过她家里除了爸爸妈妈，还有爷爷奶奶两个老人，以及一只漂亮的金毛大狗和五官都皱在一起的胖加菲。两个人是从小玩到大的老伙伴了，两个人也经常去对方的家里玩。

虽然秋此卿一直不愿对别人提起自己的家庭情况，但对于称得上青梅竹马的黎清雅来说早就是公开的秘密了，就算如此，女生也没有丝毫看不起或嘲讽的意味，也没有流露出令人难堪的同情，两个人和以前没什么两样。正因为如此，秋此卿才认为黎清雅对于他来说是最特别的，并没有因为在一起时间太久而显得无聊，反而随着长大而逐渐发觉自己青春萌动的心，那渴望对方的目光的迫切心情一定就是喜欢。

“家里可不行啊。”黎清雅显示是出无奈的神色：“爷爷奶奶这几天吵架吵的正厉害，两个人在家里各自为营，谁都不敢去惹。我可不想夹在他们中间成为出气筒。”

她的爷爷奶奶都退休在家，成天遛狗逗猫，无聊得紧了就吵架玩，两个人吵吵闹闹地度过了大半辈子，酷爱冷战，稍有不慎就惹火烧身了。秋此卿早就见识过其中的厉害，唯恐避之不及。

“那怎么办？”

“要不……”一直默不作声的宁愿插了一句嘴，迟疑道：“……到我家来吧。妈妈的舞蹈室里没人用，里面有钢琴。”

黎清雅眼睛一亮，看向他，“我们可能会很吵，你家里有没有什么不方便的。”

“没……没有。家里只有妈妈和几个弟弟妹妹，没事的。”他又垂下了头，露出微微发红的耳廓：“我也想帮点忙……而且……有同学到家里来，妈妈会很高兴。”

“那好吧。”黎清雅爽快地答应了：“放学后我们去看看，谢谢你啦，宁愿。”

“不……不用谢。”

“可是……”秋此卿还想说些什么，老实说他不太想和宁愿走得太近，他和黎清雅的二人世界逐渐被宁愿插足这件事他颇有微词。但黎清雅不知道抽什么风，像是大姐大一样特别关照宁愿，几天前他还撞见女生牙尖嘴利，盛气凌人，逼着一个骂宁愿“矮冬瓜”的男生向他道了歉。

说实话他也并不是讨厌宁愿，刚刚认识时是不喜欢那样软弱的人，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用卑劣的手段知晓了他的秘密，还是男生一厢情愿地讨好他起到了作用，有些意识潜移默化悄无声息地改变了。而即使站在身边也垂着头一语不发的宁愿，简直就像空气一样太容易被忽视，所以他也就没放在心上。

“没什么可是。”黎清雅打断他：“难道你能找到其他的地方吗？”

秋此卿没了声音。

“那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放学后三个人一起到宁愿家去，黎清雅骑着自行车一马当先，秋此卿带着绝对不轻的宁愿在后面紧赶慢赶。男生女生飞一般地穿过人潮涌动的大街小巷，半下午的天空彤云壮美，西沉的阳光落在年轻的脊背上，绚烂如金。

尽管之前就知道宁愿家很有钱，但并不知道竟然这么有钱。他的家虽然和秋此卿大致在同一个方向，但分路之后，一个通往穷人拥挤的小巷子，一个通向富人云集的别墅区。

十月底已经是深秋寒凉，怕冷的女生早在校服外套里添了薄毛衣，男生却还是只套着体恤，背影单薄，像是要强行挽留住夏天。

映入眼帘的是坐落在山脚下的小别墅，比起其他崭新具有现代气息的房屋来言，眼前的别墅明显已经有很多年的历史，风格是上个世纪最为流行的西式洋房，精致典雅。而最引人注目的是那茂盛的爬山虎，几乎将整个房屋都覆盖，除了正前方，大片大片的仍旧生机勃勃。只不过在这个季节已经不是如翡翠般的碧绿，叶片上染了霜红，微风过时，宛如层层翻卷的红色细浪，绚烂夺目。渐渐浓重的夕阳给别墅披上了一层细致的金色，看起来仿佛是梦境中的城堡。

道路两旁林立着高大的树木，灰色的地面上洒下了团团浓荫，别墅前有不大的花园。花园并不整齐，里面零零散散地种着许多种类的花，高矮参差，水仙、芍药、蔷薇，甚至还有一两株梅树，随季节而开。现在正是百花凋零的秋天，秋菊却盛放得热烈，橙黄如金，洁白似雪，殷红如霞，有的只是星星似的小花拥簇在一起，有的一大朵一大朵婀娜多姿美不胜收。

一个老人蹲在园子里修剪花枝，听到脚步声回过头来露出一张慈眉善目的脸，看到宁愿的时候眼前一亮：“小愿回来了，带着同学到家里来玩吗？”

“嗯。”宁愿回答，又问：“爷爷，妈妈回来了吗？”

“刚刚才带着小意一起回来了。” “那……我们先进去了。”

老人对着秋此卿和黎清雅微微一笑：“快带同学进去吧，我还要忙一会儿呢。”

“嗯。”

他刚刚推开关上的门，便听到一声铃铛似的清响，“哥哥回来了。”

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扑倒怀里来，宁语扬起粉嘟嘟的可爱脸蛋，甜甜地叫着：“哥哥。”

宁愿笑了笑，把黏人的弟弟抱在怀里，对着身后的两个人道：“请进。”

宁意正在兴致勃勃地玩着爸爸给他买的游戏机，听到关门声从百忙之中抽空回头看了一眼，目光触到宁愿身边两个陌生人时皱起了稚气未脱的小脸，他不喜欢有人到家里来，特别是哥哥的朋友。轻轻地哼了一声后，他转过头生起气来。宁心丢下洋娃娃从空荡荡的大厅里跑过来，两个羊角辫在空气中一颤一颤的。

秋此卿进了屋，站在玄关处，与外面古老的气息不同，内部明亮暖色调的装修精致又现代，与自己居住的房屋简直是天壤之别。因为有小孩子的缘故，并没有多少家具，整个大厅看起来很空旷，厚厚的地毯上散落着各种玩具。

“他们都是你的弟弟妹妹吗？”黎清雅的目光从三个小孩子身上移开，落到宁愿微微笑着的脸上，有些惊讶。对于身为独生子女的她来说没有与兄弟姐妹相处的经历，显然也没想到该如何与这么多弟弟妹妹相处。

“嗯。”宁愿有点不好意思，宁心扑过来抱住了他的腿，怯怯地看着女生，他介绍道：“这个是小语，这个是心心，那边的是小意。”

“心心？”黎清雅弯腰凑近宁心粉雕玉琢的小脸，微笑道：“真可爱。”

宁心也跟着笑起来，露出细白的牙齿。

夏冰羽从楼梯上下来，穿着棉质的长裙，头发很柔顺地散在肩头，看着些熟悉的男生和女生，雪白的面容上笑容甜美：“小愿回来了，是同学吗？还站着干什么？小愿快让他们坐下呀。”

宁愿这才想起来似的，急道：“快进来坐，我马上就去给妈妈说那件事。”

“阿姨好。”

两个人在柔软的沙发上坐下，完全不怕生的宁心和宁语在他们身边转来转去，黑色的眼眸里满是好奇。黎清雅对小孩子软绵绵的脸颊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温柔地抚摸着女孩圆润的脸蛋，宁心闪着明亮的眼睛，笑声如银铃。

秋此卿坐在女生的身边，他没有她那么完全放得开，背挺得笔直，紧绷的神情显示出他心里的紧张。而且看着宁愿一家人其乐融融，自己已经与妈妈分别，孤零零的一个人与生活幸福的宁愿简直就是两个世界的人，那种严重的不平衡让他的心里有些不好受。

宁意已经丢下了游戏机，满脸不高兴地瞪着秋此卿，嘴巴嘟得尖尖的，意思是：你们怎么还不走？

夏冰羽把橙汁放在茶几上，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宁心立刻扑倒她的怀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