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幸的开始
他以为宁愿和他一样是个智商受限的傻瓜,对学习一 他以为宁愿和他一样是个智商受限的傻瓜,对学习一筹莫展束手无策,这高高在上的成绩却颠覆了他的认知,后来居上,粉碎了他寥寥无几自鸣得意的优越感。刚开始宁愿一转来他们班他就有些疑惑他到底走了什么后门才进来的,因为这个班是云城初中部最好的班级,所有的学生都通过自主招生考试选来的,优胜劣汰是永恒不变的法则。他念小学的时候成绩还勉强可以说名列前茅,现在却是一落千丈,越来越不如以前。而这样看来,就算宁愿不靠关系,就算靠实力进来毫无压力。
这个成绩的话,恐怕连名次也会很靠前,他连忙挤进一大堆正在哄抢成绩单的同学中。他立刻就傻了眼了,宁愿得成绩力压班长,仅次于黎清雅。一个刚转来的新生第一次月考就能发挥出这么好的水平,可想而知他原本的成绩该是有多么拔尖!
秋此卿也还在那里生闷气,他万年老二的宝座居然被初来乍到的宁愿给夺了去,更关键的是宁愿看起来呆头呆脑,他完全没有把他当做竞争对手的意思,却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一出手就轻轻松松地压过了他。
在班上,黎清雅和他的成绩一直占据着第一第二的位置,女生是学习的刽子手,那门门都接近满分的高分让秋此卿难以望其项背,只有甘拜下风。虽然有一段时间极不服气,拼死拼活要努力学习超越黎清雅,可他努力了好长时间,从结果却证明有些人一生都难以超越,上天总是无限制地偏爱他们。虽然接近的时候只比她低几分,但从过去到现在一次也没有超越过。当然他也没有被其他同学超越过,而宁愿一来,就打破了他良好的自我感觉。
秋此卿认真反省自己这一段时间学习成绩下降的原因,得出结论他把太多时间都花在了黎清雅的身上,女生无论何时都能游刃有余把学习玩弄于股掌之间,他却还没有达到她那个级别。
“呦呦,被超过了耶,没想到宁愿的成绩还不赖嘛!”女生还在为他搅了她和林子轩之间的好事而耿耿于怀,见缝插针般落井下石,不扳回一城誓不罢休。
“……这只是暂时。”
“谁让你那两周一天到晚跟在我屁股后面转悠,坏我的好事,成绩下降了吧,活该!”黎清雅毫不客气。
“……”他有苦难言。
夏天如火如荼,他在阁楼上一遍又一遍地背着英语单词,他的弱项是英语,所以只好花更多的时间在这上面。阳光灿烂到毒辣,沥青路面被烤得柔软变形,热气从水泥地面上冒起来,视野在暑热里扭曲。
这骄阳似火的时候待在狭窄低矮的阁楼里简直就是一种酷刑,老旧的房屋闷热得如同蒸笼,阳光所至之处都变得炽热滚烫。头顶呼啦呼啦转动的电风扇吹出的都是热风,抚在脸上只加速了汗水从身体里蒸发出来,纷乱的尘埃在明亮的光线里纤毫毕现。
秋此卿躺在凉席上不停地变换着姿势让自己更舒服一点,他光着上身,黏糊糊的皮肤和凉席粘在一起,汗水如落雨一般淋漓,热得实在受不了了,他才冲进浴室里洗个冷水澡凉快凉快,又心疼水哗啦啦地流走的都是钱。少年干巴巴的身体已经初具成熟男人的轮廓,精瘦的腰身,修长笔直的双腿,手臂和腹部因为运动留下了薄薄的肌肉,年轻的身体仿佛是豹子一样有力。
只不过这个时候蚊子已经开始猖獗,稍有不慎便被它们汲取了血液,在皮肤上留下瘙痒难耐的红色肿块,喷再多的花露水都无济于事。他在房间里点了蚊香,强烈的味道仿佛要把他一同熏翻,蚊子却依然放声高歌猖狂不已。
周末两天在家里过得生不如死,被同学叫去玩也兴致缺缺,一到夏天觉得身体的机能都变的迟缓了。上次膝盖上的伤,结痂已经脱落了,只剩下一点红色的印记。
夏天的蝉鸣简直惨烈,持续不断的嘶吼对着耳朵狂轰滥炸,在夜以继日的聒噪中,秋此卿觉得自己还保持着敏锐的听觉真是个奇迹。
傍晚的时候会出门走走,沿着老旧的巷子,每天上学放学都会走过一遍的地方,永远不变的是那些高大的白兰。视线扫过去每个场景都很熟悉,也会发现一些细节有了陌生的变动。
炎气还没有完全消散。
路上遇见精力无限的小孩还在热火朝天地玩着过家家,皮毛肮脏的土狗对着来往的人有气无力地吠叫几声,粉红色的舌头不足以迅速散去身体里的热量。
巷子中的两旁站满了高大的白兰树,淡黄色的花朵隐藏在茂盛的绿叶间,不细心的话还真发现不了,但那馥郁芬芳的花香却让人无法忽视它花开正盛。那种幽静的香气融在空气里,带着一点儿幽冷,和着木叶的辛香醉人。白兰的花期很长,从第一朵花绽放到最后一朵花凋零可以持续半年,那种清幽的香气也会一直萦绕不散。
放花还未盛开的时候,巷子尾有老人买些新鲜摘下的栀子花和用丝线穿成项链的白兰花骨朵。前者插在装满水的玻璃瓶中,放在家里香味会持续好几天,后者则被当作项链挂在了小孩子的脖子上。
还有老人在买自家种的蔬菜,绿色的叶片已经变得萎靡,秋此卿捏着包里的几枚硬币,买好了晚饭需要的食材。黄昏时的风抚在他的面颊上,洗得灰白的体恤鼓起来,提着塑料袋,他停下了脚步。
这个距离已经能看见妈妈工作的拉面店,周末通常顾客比较少,也不怎么忙。现在店里只有两个顾客在,妈妈和老板娘坐在椅子上闲谈,依稀看得见脸上的笑容,宛如支离破碎的星光。
老板和老板娘的年龄比妈妈大上几岁,是一对非常温和善良的夫妇,假期的时候他们念大学的女儿会过来帮忙,和老板娘一样,有一双温柔低垂的眼。
小店的斜对面就是小学,校门口有一棵上了年纪的木棉树,开花的时节满树火红,整个花朵掉落后被来来往往的人踩烂,红色的汁液像血一样鲜艳。
秋此卿还在发呆的时候妈妈已经提着包走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脸上的神情很愉悦:“都走到这儿来了,怎么不去店里来找我?”
“反正你也要出来了,我就不去了。”说实话他并不喜欢去妈妈工作的店里,这样远远地站着比置身其中要好得多,虽然老板娘和老板都很热情,但他却总觉得不舒服。
“这样啊,买好菜了吗?”秋霖看了一眼他手中的塑料袋,笑道:“那我们回家吧。”
妈妈很自然地牵过了他的手,这个年纪还和妈妈手拉手走路实在有些难为情,但他并没有松开,反而扣紧了十指。一个火热一个微凉的掌心相贴,仿佛两颗心也紧紧地挨在一起。
那个时候他以为他们会牵着手相互陪伴走到天荒地老。
他转过头看见妈妈柔和的侧脸,斜向下的视线,自己原来已经比妈妈高出这么多了,而曾经还天真地以为自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一片细长的白兰花瓣不知在什么时候落到了她的肩膀上,孤零零的,像是被抛弃的幼童。
时间会改变一切,抚平伤痛,将一切熟悉的事物变得陌生,也能将一切陌生的事物变得熟悉。
关于宁愿为什么会突然回到云城要从很久以前说起。
在宁愿出生之前,宁家一直风平浪静一帆风顺。宁愿的爸爸宁相寻的父母,也就是宁愿的爷爷奶奶,在几十年前白手起家,迎着时代的潮流创办了宁氏集团。此后公司不断在云城发展壮大,十几年前两个老人把眼光瞄准了更加宽阔的市场,他们唯一的儿子宁相寻带着新婚不久的妻子到新的城市去发展分公司。一切在计划之中蒸蒸日上,直到宁愿的出生打破了这一切。
宁愿的出生便伴随着不幸。他在夏冰羽的肚子里还没有呆够十个月,差不多刚刚满八个月的时候就有了要降临到这个世界的迹象,那个时候爷爷奶奶都在云城,得知期盼已久的第一个孙儿要提前出世的消息,迫不及待就往他们所在的城市赶。
可谁能想到这一桩喜事横生枝节偏偏被扭转成了悲剧,两个老人还没出云城就发生了车祸,双双毙命,得知消息的宁相寻丢下难产的夏冰羽,马不停蹄地赶回了云城,只见到父母在车祸中残缺的尸体。他留在云城料理后事,收拾父母撒手人寰后留下的烂摊子,公司群龙无首陷入史无前例的危机。
其实宁相寻并不是管理公司的人才,也没有商人精明的头脑,比起继承家业,他更适合做一个浪漫的艺术家。那个时候她和丈夫刚到新城市发展分公司不久,正值发展的关键时刻,在云城总公司作为顶梁柱的两老离世无异于晴天霹雳,他不得不提前用肩膀撑起一切,靠着从父母的朋友,也是一直处于合作关系的纪氏集团的力量才度过了危机,勉强让公司重新走上了正轨。那一段时间心灰意冷,又为公司焦头烂额,足足过了大半年的时间才回到妻子的身边看自已的第一个孩子,年仅二十五岁的他已经不再拥有自由。
夏冰羽独自一人生下了宁愿,他出生的时候又瘦又小,很有可能养不活,悲痛之余,她把所有的精力和心思都花在了延续这条幼弱的生命上。虽然宁愿活下来了,但和普通孩子却有着很大的差别,性格软弱,沉默寡言,总是不能像其他小孩一样很快地融入环境和集体。他发育的也很慢,虽然被夏冰羽挖空心思养得白白胖胖,但个子一直不见长,在同龄人中永远是最矮小的那个,一直以来都有些自卑。现在都十四岁了,身高却快被九岁的宁意追上,但幸运的是智商并未受到影响,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