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有缘.邯郸云坊
邯郸城最大的歌舞坊,云坊,也是昔年邯郸第一舞姬赵姬所在之地。
一名身着轻纱的年轻女子奔走在楼道之间,摇曳着舞姿,抬着酒壶,若说是奔走,倒不如说是醉走。这醉是醉,一颦一笑之间却是风情万种。醉眼朦胧,当真美哉!楼下楼上的客人,还有对面的那些,全都对着她调笑着,竟说着些下流话。这话入了女子的耳里,她竟是不怒反笑,笑的越发的娇媚。尽管如此,却是没有一个人敢去动她,只因她背后的那人。那些歌舞姬像她投来嫉妒的目光,她却浑然不知。隐约见着一名清丽的女子在两名侍女的簇拥下快步向自己来。女子灌了口酒,笑的妖娆:
“君上送了个小丫头过来,怎么了?这是准备去接她呢。”
“花娘,你醉了。”
“哼,我可听说这小丫头可是能舞出完整的雁归来呢。”
“带姑娘下去,君上要见你。”
“诺。”
两名丫头上前,伸手行礼。
“姑娘请。”
花娘把玩着酒壶,一脸迷醉。
“没想到君上还记得我啊,姜女,我要先走了。”
起身,踉踉跄跄的离去。
“姑娘小心。”
“不用、不用担心,我可精神着呢。”
姜女转身,看着花娘的背影,拳头握的紧紧的。
“不就是因为伺候过赵姬吗,还以为君上真喜欢你了,哼~,贱人。”
三楼,一个挂着“雪灼”的房里,赵豹搂着花娘的腰,将头靠在她的颈间轻轻的嗅着。
“你喝酒了。”
花娘轻轻转过头,微微抬着下巴,媚眼半睁,一双樱唇微启,食指抵在下唇,吐气如兰。
“喝与不喝,君上一试便知。”
轻佻的动作和言语挠得赵豹心中痒痒,瞬间边扑倒了花娘。
“啊~!哈哈哈哈哈!”
“那本君便来试试!只看你能不能招架得住了!”
一时间,屋内的声音便变了味儿,直让人脸红心跳。
丑时一过,整个云坊多安静了许多。三楼的一闪窗子打开,只见花娘身穿薄衫,披散着头发倚在窗前。手里拿着一壶酒,往嘴里灌下去,烧的嗓子辣乎乎的疼。一行清泪顺着脸颊流下,双眼空洞无神,仿佛没了灵魂一般,思绪又回到八年前。
“君上!嬴异逃了!”
“赵姬母子呢!”
“赵姬刚生产完,正在屋里休息。”
、、、、、、
“啊!”
赵豹一把抓起裹着被子瑟瑟发抖的花娘,扔到地上。
“赵姬和那个孽障呢!”
“走了、、、、、、”
花娘记得,那时赵豹眼中有的不是愤怒,而是心痛和担忧、、、、、、转头看着熟睡的赵豹,那双灰暗的眼里又多了几分动容。
第二日一早,一辆小小的马车停在了云坊门前。赵政同姬婉下了马车,第一眼便看到了描着金色绿竹的朱红大门,还有大门上方漆着金漆的两个大字,“云坊”,这就是赵姬当年所在的云坊啊、、、、、、 两人对视了一眼,这样的门庭怎么会是一个小小花坊能有的。一名年轻的女子见了两人,脸上先是闪过一丝鄙夷,而后便掩了下去,向两人迎面而来。
“可是奴儿姑娘?奴婢是这云坊的管事姑娘姜女的侍女庄乐,听闻君上送了个姑娘过来,我家姑娘特命奴婢前来迎接。”
赵政有些无措的看了看姬婉,姬婉是何等的玲珑聪慧,当下便明白了这姜女是要给赵政一个下马威了。
“我家姑娘年幼,多有得罪之处还望姐姐莫要怪罪。”
说着便将手上的玉镯脱了下来递到她的手中,道:
“这个还请姐姐手下,日后还得请姐姐多多照拂,姬婉谢过姐姐了。”
庄乐掩面一笑,道:
“你倒是个机灵的。”
又看了看一言不发盯着那玉镯的赵政,庄乐眼中的鄙夷更甚,转身带路。
“姑娘请随我来吧。”
姬婉正要跟上去,去被赵政拉住了,转头望着赵政那双晶亮的眸子,只听他道:
“他日我定会给你更好的。”
姬婉笑了笑,道:
“走吧。”
进了云坊,二人再次被云坊的华丽恢宏震撼到,不由得一问,这真的只是一个花坊吗?只见一片桃林开在眼前,落花纷飞,桃香扑鼻。几条小径在桃林里纵横交错,偶有歇脚的石桌石凳,再远些,还有两座纳凉的小亭子。桃林的尽头,隐隐的有三座楼,随着庄乐往前走,到了桃林的尽头,三座华美精致的楼房并排而立,仔细一看,这中间的楼更为高大一些。最为惊奇的是这三座楼皆有三层,每一层都有架在空中的回廊紧紧相连,回廊上方还有避雨的顶子。见两人看直了眼,庄乐道:
“姑娘,这三座楼分别是风、雪、月、楼,雪楼后面还有一座楼,唤作花。”
赵政喃喃道:
“风、花、雪、月、、、、、、”
庄乐竟是有些炫耀的意思,又道:
“可不是吗,这四座楼皆有三层,每层都有九曲回廊互相连接。风楼住的是歌姬,通向了雪楼,花楼。月楼住的是舞姬,通向的也是雪楼花楼。而这雪楼则是在风楼和月楼中间,通向风、月、花三楼。雪楼是平日里客人寻欢的地方。这花楼在雪楼后面,住的是乐师,通向风、雪、月三楼。姑娘日后住的地方就是月楼。而花楼身后一左一右有两座两层的楼,这两座楼的九曲回廊只通向花楼,互不相通。左边的唤作“风雅”,是平日里姑娘们练舞、练歌、练乐器的地方。右边的唤作“桃夭”,那可是个人人都想去,可是又去不得的地方。”
姬婉听得入了神,问道:
“怎么说?”
庄乐一笑。
“那地方啊,如今只有一个人去过,便是昔年的赵姬。那地方,只有云坊最好的歌姬、舞姬、乐师才能进去起舞、奏乐、歌唱。”
听了庄乐的话,赵政眼中的向往更甚。
“风雅与桃夭中间有一个池塘,池塘边上有一座凉亭,唤作汲水亭,听闻是赵姬昔年宴客起舞的地方。再往后,右边便是厨房、柴房、仓库、酒窖、洗衣房等地,姬婉妹妹日后取水、取饭、煎药什么的都得去那儿。衣服呢只需送过去告诉他们是谁的,洗衣娘洗好之后便会给你们送回来。吃饭的时间是每日的辰时末,未时初,酉时末。妹妹去厨房取来,吃了再将碗筷送回去即可。平日里若是想吃些什么都可以去厨房里让师傅做。每日厨房有热水,妹妹洗漱和饮水皆要亲自去到厨房去取。左侧便是侍女小厮住的地方,只是这两地还是相距甚远。平日里姑娘乐师的贴身侍从都是睡在姑娘房间的,这后面的景色可就不似前边儿这么单调了。”
赵政看了看方才的桃林,这庄乐可是话中有话啊,这桃林让他想起了他的母亲,还有驹县的落日村。到了月楼门前,当真看到了一个金色的月字。
“姑娘是舞姬,便住在月楼,姑娘的房间奴婢已经为您安置好了。”
进了月楼一眼望去便是空旷的一楼,以及地板上朱红色的绣花地毯。抬起头,三层楼,尽收眼底。两行楼梯一左一右,跟着庄乐上了左边的楼梯,一直走到了三楼,又跟着庄乐而去,只见每间屋子外都挂着一个竹牌,皆是以月字开头。
“这会儿姑娘们都还在睡,我们得小声些,莫要惊扰了姑娘们。”
停在了一间屋子旁边,只见竹牌上写着“月夭”二字。
“姑娘的房间就在此处,姑娘先歇息片刻,稍后奴婢再带姑娘前去拜见管事姑娘。”
庄乐走后,二人进了屋子,屋内是以粉色为主调,倒是象极了女娃娃的闺房。见此,姬婉忍不住笑了笑。屋内一应俱全,倒是极为宽敞,刚进屋子便是主厅,摆放着桌案软垫。粉色的帐帘束在左右两侧的柱子上,隔开了主厅,两人看了看,左侧的帐帘后面隔着一张屏风,屏风上画着桃花,极为鲜艳。洗漱用具,梳妆台,小桌案,软垫一应俱全,屏风后面是一张挂着床幔的大床,看着便是极为的舒适。而右侧布局与左侧相同,只是地方小了些,东西简陋了些,想必便是侍女的住处了。姬婉收拾好了东西,便见赵政躺在大床上已经睡熟了,忍不住笑了笑,昨夜半夜才到邯郸,在平阳君府上休息了两个时辰便到了此处,能不累吗?给赵政盖上被子,姬婉又回到自己的卧房歇息了起来。
而此时的庄乐却是回到了姜女的身边,只听她道:
“奴婢看那花奴儿倒像是个呆子似的,要么就是一言不发,呆呆傻傻,要么便是自顾自笑的傻笑,倒是那姬婉看着极为的机灵。”
姜女冷冷一笑,看着窗外盛开的桃花,道:
“人不可貌相啊,庄乐。”
赵政醒来的时候,姬婉已经去厨房取了热水,给他擦洗了起来。
“咯咯咯咯~!”
姬婉擦着他的脸,赵政却突然傻笑了起来。
“笑什么?”
赵政摇了摇头,脸上却依然憋着笑意,姬婉轻叹一声,有些无奈。如今到了这里,也不知怎样才能逃得出去,赵政的身份若是被拆穿了怕是怎样都活不了了。打开柜子,里面全是姜女为花奴儿准备好的衣服,姬婉倒是有些难以抉择了。
“那件!”
赵政指了指一件底色为黑的衣衫,看来赵政对黑色情有独钟啊。
“阿政,我们这是要去见管事姑娘,这身衣服,怕是不合适。”
赵政低着头,不说话,姬婉却是知道他在闹别扭了,笑了笑,拉着他的手道:
“听话,我们先穿这个,你若是喜欢黑衣,改日我给你做几身,要用邯郸城最好的料子来做!”
赵政这才展颜欢笑,点了点头。给他换上一件素色的衣服,庄乐便也到了,说是要带奴儿去见姜女。出了房门,两人便跟着庄乐往三楼的侧面而去。踏上九曲回廊之时,赵政往下方一看,一阵眩晕袭来,脚下不稳,差点倒了下去。
“姑娘!”
姬婉忙扶住他,这时,走在前方的庄乐道:
“奴儿姑娘可得小心些,这地方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玩儿的,摔下去那可是粉身碎骨了。”
赵政仍是惊魂未卜,姬婉也是有些吓到了,不过年岁稍长些,到没像赵政那般。
“多谢姐姐提醒。”
见了姜女,也只是象征性的问了些问题,再交代些在云坊的日常,也便让他回去了。只是有一件事,也是赵豹吩咐下来的,奴儿今年八岁,先在风雅楼好好练习,当他年满12的时候,才会正式出现在众人眼前。而此时邯郸城关于花奴儿的事儿也日渐多了起来。平阳君从驹县带回来一个女孩儿,名叫花奴儿,能舞出完整的雁归来。这下众人对花奴儿可真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