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有愧
“夫人,啊女救不回了。”
如夫人双眼一闭,有些不忍,道:
“葬了吧。”
“诺。”
侍女下去处理啊女的身后事,赵政跪在地上,姬婉和高渐离立在两侧,等着如夫人问话。
“这好好的从我这儿出去,怎么就这样了?赵政,你来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赵政跪在地上,低着头,听得如夫人问话,便道:
“夫人,啊女同我出去之后,一直很兴奋,边走边跳舞,到井边的时候脚下一滑,便落到了井里。”
如夫人又问:
“即是如此,你为何不去就她?反而是高先生去喊的人?”
赵政不答话,如夫人却是死死的盯着他,姬婉心中一计较,便道:
“夫人,姬婉见到啊政的时候,也是目睹了啊女掉下去的瞬间。那时,我也是吓得尖叫了起来,高、高先生这才闻声赶来。我想,啊政年幼,我比他年长了几岁,也是吓到了,他怕也是吓坏了的。”
这时,高渐离也道:
“夫人,啊、婉姑娘说的对,在下也是听到姑娘的叫才赶了过去,那时,姑娘和啊政似乎都是吓到了的,那模样甚是无措。”
如夫人舒了口气,道:
“罢了罢了,这也是啊女的命啊。”
活生生一条人命就这么没了,如夫人想是也有几分伤心的,见赵政还跪着,便道:
“如今啊女也去了,便不必再等了,今日高先生也在这儿,你便跟着高先生,学学乐器吧。”
“诺。”
姬婉看着赵政,神色复杂,那人跪在地上低着头,一切如常,不知为何,姬婉心中难受了起来。也不知是为啊女的去世,还是赵政的狠心,就是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回去的路上,高渐离紧紧握着她的手,姬婉的双手泛着一股子的凉意,高渐离想着姬婉从未见过这样的事情,怕真是吓到了,心里心疼着她,便握的更紧了些。
“啊婉,你莫怕,有我在呢。”
姬婉抬起头,看着高渐离浅浅的笑容,还有那双眼睛里难掩的担忧,手心暖暖的,心里一阵感动,轻声道:
“嗯。”
相望了片刻,姬婉道:
“高大哥会一直陪着我吗?”
“会的。”
两人会心一笑。
这世间千种情缘,若得一人白首相依,平平淡淡,一世安稳,便是情之至深也。
赵政回到住处的时候,夜色正深,同屋的几名杂役干的多是夜间的活儿,此时正忙得很。白日干活的还有一人,此时尚未回来,屋里也就赵政一人。进了屋,赵政立刻摸到床边,急急忙忙的摸索到床头,点燃了那盏小油灯。看着点点的灯火,这才放松了些。赵政坐在床沿,一眼不眨的盯着油灯,生怕它就这么熄了一般。这昏黄的油灯下,赵政将双手紧紧的夹在双腿间,身上有些隐隐的颤抖,一张小脸惨白,额上迷蒙着一层薄薄的冷汗。
“嘎吱。”
“啊~!”
“啊~!”
赵政往后一缩,来人拍着胸脯,骂道:
“啊政?哎哟~!你鬼叫什么呢?吓死我了!”
赵政抖着身子,仍然惊魂未卜。那人骂骂咧咧的,脱了鞋,便到另一头睡了起来。脚臭味儿弥漫了整间房,赵政此刻却无心再管这些。片刻,便传来了那人的呼噜声。
第二日过了辰时还未见到赵政,高渐离一曲完,便道:
“难不成,这赵政是不想来?”
姬婉跪坐在他旁边,道:
“他不来,你这师傅便不高兴了?”
高渐离皱着眉,道:
“若是有心习艺,自当是认真待之,赵政这般散漫,自然是不行的。况且,似他这般,也是无礼之举啊。”
再看看眼前认认真真在练习的孩童们,高渐离心中一腔血气涌起,道:
“不行,我得去找他好好说道一番,他这般做如何对得起夫人的期许。”
“高大哥。”
姬婉拉住他,道:
“这啊女刚走了,啊政自来便与啊女交好,他心中难免有些不适,便由他两天吧。”
想想也是,高渐离这才舒展了眉头,道:
“是我疏忽了,多谢啊婉提醒。”
姬婉笑了笑,不多做言语,她此刻确实是不愿意见到赵政的。一想起昨日的事儿,心里便有些不适,还是缓两天吧。
两日后,仍然没见到赵政,高渐离可是极为尊师重道之人,此时也是忍无可忍了,姬婉无法,只得跟着他去寻赵政。进了杂役住的房间,好些个晚上干活儿的杂役都还在睡,那日吓到赵政的那名杂役倒是醒了。见了姬婉和高渐离,便讨好道:
“哟~!婉姑娘,高先生,怎么得空儿上这儿来了?”
高渐离板着一张脸道:
“赵政可在?”
“赵政?”
那男子一拍脑袋。
“你是说啊政吧,阿政的话这两日好想象都没看见他了,等等、、、、、、”
男子将目光转到通铺的尽头,那里鼓鼓的,明显是有人睡着。
“他不会一直再睡觉吧?”
嘟囔了一句,又转向二人,道:
“两位等等,小人去叫叫他。”
这男子一去,姬婉和高渐离对视一眼,姬婉道:
“这、高大哥,我、、、、、、”
想了想里面皆是男子,姬婉进去怕也于理不合,高渐离便道:
“啊婉等在此处即可。”
便也跟了过去。
“喂,啊政,有人找你。”
赵政一言不发,那男子又道:
“啊政,啊政!”
“吵什么什么吵,还让不让人睡了!”
旁边的人被吵醒了,劈头盖脸一顿臭骂,那男子无端被骂,心里恼火便掀了赵政的被子。
“我说啊政,咦!”
只见赵政缩成一团,浑身不住的颤抖,双颊通红,嘴唇干裂,一看这模样,便是病了的。高渐离上前,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异常的滚烫。
“发烧了。”
“啊?”
那男子一愣,赵政搁这儿睡了两天,他们愣是没发现什么异常。想了想,高渐离便抱起赵政,道:
“这位兄台,夫人日前已让啊政认在下为师,在下这就将他带走治疗。”
那男子点了点头。
“哦。”
高渐离停住脚步,回头道:
“今日之事,多谢兄台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男子道:
“不用。”
又看了看赵政睡的床铺,挠了挠头,这是怎么回事儿?
“高大哥,这是怎么了?”
“他发烧了。”
听闻是发烧了,姬婉也不敢耽搁,道:
“我去请郎中。”
郎中看过之后,高渐离随着郎中去抓药,姬婉便留下来照顾他。替他换了额上的湿巾,不自觉的打量起了这个孩子。姬婉如何也想不明白,还是一个八岁的孩子,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事儿来?正愣神间,便见赵政动了动眼皮,缓缓的睁开了双眼。
“你醒了!”
赵政动了动眼珠,初睁开双眼时还有些不太清明,这下看清楚了,还以为是在做梦,又闭上了眼睛。赵政再次醒来的时候,姬婉正坐在床边做着绣活。天色还早,屋内还敞亮,姬婉做的用心,却是没有察觉到赵政已经醒了过来。赵政甩了甩脑袋,这才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打量了一下周围,很干净的一个小房间,不是自己的住处,目光定在了姬婉身上。是她,赵政记得她,那个,替自己隐瞒的女子。或许是因为姬婉看到了自己推了啊女,却没有说出来,赵政看着她的时候,心里竟然有了一种轻松的感觉,一种,很舒服,很轻松的感觉,那时的赵政不明白那是什么。但是,他从心里觉得,这个姬婉,是不一样的,怎样的不一样呢?现在的赵政,还不知道。
“姬、婉、、、、、、”
赵政喃喃出声,却是让姬婉也听到了。
“呀~!你醒了!”
姬婉放下绣活,赵政的目光顺着姬婉的双手而去,那是一条腰带,一条男子的腰带。
“可要喝水?”
赵政点点头,姬婉为他倒了一杯水,喉咙火辣辣的疼,这一杯水下去,也舒服了许多。赵政的嘴角泛起了白皮,看着这模样,姬婉也是有些不忍,连喝了两杯水,赵政这才好受了些。这下舒服了,便又打量起了周围,见此,姬婉笑道:
“此处是高大哥的住所,你生了病,高大哥便将你带到了此处。”
赵政低下头,沙哑着嗓子道:
“谢谢。”
就这么两个字,便已经让他的喉咙极为不适。
“不用,高大哥既然是你的师父,自然是要照顾你的。况且,你如今学徒的身份,再住在杂役的地方,也是不妥的,等你的身子好些了,便到学徒的地方去住。”
“嗯。”
赵政知道她的意思,高渐离这地方虽是独居的,却是很小,只有这一张床。如今自己病了,便住在此处,也便于照顾,等好了再住在此处确实是不妥。只是,这姬婉不是芮姬的侍女吗?怎会得空、、、、、、赵政看着姬婉,满脸的奇怪,看得姬婉极为不适:
“我去看看高大哥药煎好了没有。”
便起身离去。
当晚高渐离同赵政挤在一张小床上,花了半夜的时间告诉他什么叫做为人之礼。这半宿听得赵政浑浑噩噩的,全然不知他在说些什么,身上越发的难受了起来,直到高渐离说累了,这耳边才安静了下来。故而,第二日一早,赵政刚好了些的病又严重了起来。赵政这一病,愣是过了十多日才好了起来。病好了以后,高渐离便将他引到了学徒住的地方,两人一间的小房间。这芷云楼如今学做乐师的人加上赵政只有三人,芷云楼毕竟是小地方,也未曾准备好了房间,故而,赵政生病的这几日如夫人才命人整理了一间学徒住的房出来。这虽是两人间,其实,只有赵政一人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