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得两小无猜疑

今年竹马舞的日子定在两天后,千遇听说这个消息后心中一阵冷汗。

到底是十岁的孩子,而且只做过一次,所以她做起竹马来并不熟悉。

千遇性子追求完美,竹马必须做得足够精巧,至少让自己满意,她才会宣布大功告成。而竹马的制作并不简单。首先要有样式符合的竹子,用刀砍出雏形,还要使做出来的竹马性能良好才行。

千遇在容牧看不到的地方兀自头大着。

答应哥哥的事情不可以失信,而且哥哥还需要练习,不能帮自己,自己只能一个人完成。

容牧在一边凳子上呆呆地坐着,他不知从哪里找到一个黑色的斗篷,一天到晚穿在身上,大大的兜帽一戴,人们就只能看到他苍白瘦削的下巴,和始终抿着的唇。

“哥哥。”千遇走到容牧身边,俯下身子轻唤道。

容牧受惊似的一颤,然后慢慢抬起一点头。

千遇看到他的鼻尖,同样苍白得不正常。

“哥哥我出去一下,师父一时间回不来。”千遇笑着,“你要看好家。”

“……好。”

千遇听到容牧声音里的微颤,和他略微上扬的唇角。

她不会知道,“你要看好家”对容牧的触动。他从来不知道家对容牧的意义。

“那我走了。”千遇直起身子。

快走到门口时,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过来,“哥哥。”

容牧垂着的头抬起来。

“记得练习竹马。”

容牧轻声答应。

没人看到他大大兜帽下,脸颊两滴清泪滚过。

千遇是出去寻找适合的竹子了。

是要给哥哥的竹马啊。

日头渐渐西斜,千遇还未回来。

原夭在榻上坐着,一点都不着急。反倒是容牧坐立不安,头抬起又垂下,一双骨节分明的白皙的手不知何时绞在一起。

“原……原夭叔叔……”容牧咬唇,大着胆子说道。

原夭挑眉。

“千……小公子还未回来。”

“嗯。”

“我……”

原夭笑笑,“他已不小,不会有事的。”

“嗯。”容牧犹豫地坐下。

不一会儿。

夕阳西下。

人言落日即天涯,望极天涯不见家。

容牧突然站起来急急忙忙地向门外走去。

“我去看看他……”

原夭只能听到他低不可闻的一声。

看着半大的小少年的背影,原夭不禁失笑。

容牧脚步急急,却想起自己并不知道附近有什么竹林,这么一想他的步伐就有些慌乱起来,鼻尖冒出小汗珠。

走了一会儿,他发现周围的景致越来越不同,后来他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迷路了。

容牧看着陌生的街道,陌生的匆忙回家的人,陌生的一次次路过,心中奇迹般得无比平静。

我不应该是这样的人。

他突然想。

我属于更大的世界。

我的脚下有万千鸟儿的飞翔。

我的剑尖反射着月光。

我的人生。

在更远的地方。

他目光环绕一周。

尽是无谓和蔑视。

我本非凡。

容牧小小的身体像是突然有了巨大的力量,他抬起头,旁人看不到他的眼睛,只是感觉这个孩子的脚步坚定得可怕。

没有人知道他要去哪里。

容牧寻寻觅觅,终于找到一个当铺。

他抬脚走进去,掌柜的看到有生意来,急急忙忙地探出一个笑脸,却见是个小孩子,态度就有些懈怠下来。

“小孩儿,你要当什么?”他眼睛斜斜地打量着容牧。

容牧嘴角弧度冷硬,“玉佩。”

我宁愿吃泔水也不曾当掉的玉佩。

千遇回家后不见容牧,便知道哥哥是去找自己了,他想着兴许哥哥找不到自己就会回来了,可是左等右等也不见人影,千遇便有些着急。

正准备出门寻找,却见容牧回来了。

“千遇。”容牧看到千遇后摘下帽子,竟然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脸。

千遇对于哥哥突然的主动打招呼颇不习惯。

“哥……哥去哪儿了。”

容牧笑意温和,“迷路了,又找回来了。”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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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

容牧早早地起来,见千遇还抱着被子睡得香甜,脸带宠溺笑容地走过去。

他趴在塌沿,在千遇耳边说,“快起来。”

千遇只觉有一根羽毛在自己耳边拂过,热热的,痒痒的。

她吧唧吧唧嘴,翻了一个身,又睡过去。

容牧又笑着把她翻过来,出乎意料地有些重,这小孩原来已经长这么大了。

“千遇……”容牧又轻唤道,小孩不耐烦地皱皱眉,粉色的唇瓣上有晶莹的水痕,容牧神情一滞。

他目光有些柔软,迷迷瞪瞪地看着粉色的唇瓣,鬼使神差地吻下去。

软软的,有着属于小孩子的清甜。

心跳很快。

电颤般。

容牧小心翼翼地伸出舌头,舌尖在粉色的唇瓣上轻轻流连,一股酥麻的感觉自舌尖开始传遍全身,容牧有一种自小到大都没有的奇异的满足感。

他吻着吻着就开始流泪。

他闭上眼睛。

心里有些自嘲地想,此生只流过三次泪。一次为母亲,两次为你。

而这两次,一次有了家,一次有了你。

容牧牙齿轻咬。

千遇有些吃痛地嘶了一声,睁开迷蒙的双眼。

她的眼睛越来越大。

时间仿佛停滞……

哥哥闭着眼睛,两行清泪自眼角蜿蜒而下,有眼泪流到了嘴里,千遇感觉自己嘴里也涩涩的。

我能尝到哥哥的眼泪。

我和哥哥一样尝到了咸涩的眼泪。

千遇不知为何有些难过。

“哥……”她仿佛才发现自己被吻住了嘴,脑海一阵炸响。

容牧这时才感到了唇下的轻微的蠕动,他猛地睁开眼,看到了千遇震惊的双眼。

心痛。

他急忙想起身,但就在唇要离开的一瞬间,他不知想到什么,眼神突然一变,又狠狠地吻了下来。

这一次没有丝毫温柔。

他的唇狠狠地压着她的,千遇甚至能感觉到哥哥的牙齿与自己的牙齿隔着两片薄唇摩挲。

容牧微微眯着眼睛,苍白的脸庞此时更是毫无血色,他看着千遇。

千遇感觉哥哥的眼神很可怕,像是要把自己吞掉。

容牧牙齿又一次咬上了千遇的下唇。

千遇吃痛,下意识张开嘴。

容牧眼前一黑。

……

“师父……”千遇看着师父把昏过去的哥哥搬到另一张塌上,声音有些颤抖。

原夭转过身,眼里满满的心疼,“小七。”

千遇有些勉强地笑,“师父。”她从塌上爬起来,“没事,师父,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