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适应症与适应症
2.a. 犯罪现场
于鲤醒来看到房间的状态,马上确定自己是被入室盗窃了。接着身体触觉告诉她自己现在赤身裸体,大概是盗窃犯还顺手把自己强x了。
然后她发现自己左半边身体完全没有知觉,大概是还被犯人暴力伤害成了残疾人。
而万恶的犯人此刻还枕着她的肚子酣睡未醒。
于鲤看看挂钟,已经是十一点了,而如果她没有昏迷一天以上,现在她应该坐在公司的格子间工作,而现在这份她不喜欢的工作大概已经离她远去,这个月只能让父母接济了。
于鲤头疼,胳膊疼,眼睛疼,牙疼,更重要的是,她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从里昂走失那天起,时间就变成了黏糊糊一锅粥,等她清醒下来时面对的是臭烘烘一片狼藉的房间、除了失去知觉的左胳膊没一个地方不疼的自己的果体,以及前途未卜只是已知即将失业的未来!于鲤越想越气,自己从不做伤天害理的事,遵纪守法模范公民,见乞丐十回有八回给钱(两回不给是因为钱包里只剩几毛),虽然没见过扑街老太太但估计见了也一定扶,怎么被人害的落到这!般!田!地!
她想来想去也弄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索性将所有的悲愤与不解压缩成狠狠一脚,将弄的她肚皮上湿漉漉全是口水的家伙飞踢下床。
然后于鲤愉快地发现自己的力气还是很大的,嫌疑犯像老牌少年漫里的反派杂兵一样水平向后飞去,重重撞到门上。这时候他才清醒过来,恼怒地大喊一声"我操!"
然后在于鲤还没反应过来之际已经爬上床,左右开工甩了她两巴掌,"你有病啊?!你有病吧!"
于鲤想自己现在是不是应该甩出"我爸爸都没打过我!"的经典台词,眼泪却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她想现在的样子还真是荒唐,如果警察叔叔破门而入肯定以为这是色情交易双方价钱讨价还价不成开始斗殴。但眼泪却止不住往下流,而且竟然比她为嘉澍流的那些泪还要滚烫,一想到这里,于鲤又放弃了自我控制,歇斯底里大哭起来。"我就是有病,你有药啊?你有药给我吃啊!你知不知道打人不打脸?" 她哭一会儿,又被自己的傻样逗笑,但这更让她觉得悲哀,跟着又来了一大波眼泪。
眼前的人摇她肩膀,于鲤哭的更厉害了。捧起她的脸,于鲤使劲儿擤鼻涕,争取把鼻涕全喷到对方脸上。揉她的头,于鲤决定对自己已经毁得差不多的嗓子斩草除根,以尽可能高的分贝尖叫起来。
然后对方给了她一个拥抱。于鲤的脸贴在他胸口,心脏的搏动在她脸颊,对方有纤细的躯干,于鲤把手搭在身侧,柔软的肌肉下面,隐约着一根根肋骨。
这让她瞬间觉得平静了。不管发生了什么,即将发生什么,她决定接受这一切。
你跑到哪里去了,怎么才回来。她已经发不出声音,只是一边把手放在对方后背上轻柔抚摸。
对方紧绷的背松弛下来。"对不起,我不知道。" 他慢慢地说,"我错了,这次能不能不关禁闭?"
于鲤忍不住笑了出来。什么嘛,果然还是害怕关禁闭啊。
等下?我为什么会突然接受了这种扯淡的" 姐的猫变成美男子回来了" 的中二设定?!这什么鬼?!
"到底怎么回事,你丫先给我讲明白!" 于鲤猛地推开抱着她的人,与一脸无辜的对方面对面。
赤诚相见啊。于鲤这才发现赤果果远不止自己一人,瞬间皮肤滚烫,揪起被子遮住自己胸口。
"你害羞个毛,我又不是没见过,你那点东西早看光了。" 对方"切"地一声嘲笑了她," 你还记得你以前洗完澡还抱着我使劲往你胸口塞……" 他斜瞥了一眼藏在被子后的相应位置,用不屑的语气说," 问我,麻麻的乳沟有没有很深?"
这时他好像突然意识到什么一样短促地" 啊" 了一声,于鲤看见他的脸和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下到上变成了番茄酱的颜色。"阿西吧,阿西吧...... " 对方飞身下床躲到她视线的死角持续阿西吧中。
而于鲤已经快被羞耻play至死了。现在只希望法海什么的能速速来收了自己,至少拜托这尴尬的局面。
一个念头闪过于鲤脑海,好啊,我一定是被什么电视台的秘密整蛊节目恶搞了,一想到自己的丑态可能会在电视播出,她担心觉得收视率大概会很高。
对啊,我的脑子就是从来都想不到重点呢。于鲤想。
"…… 你哪个台的?"
对方还在持续" 阿西吧" 中,可能大概一定是当机了。
2. b 晓梦迷蝶
相对于适应自家奴才的精神病症状,适应人类身体实在简单的可以。虽然人类的身体在运动方面实在弱爆了,但足够长的四肢和灵活的手指实在是用起来很爽。
里昂总结下来,人类的身体拥有以下优势:
可以轻松把自己原来推不动的那些东西推下桌子、柜子和窗台。
轻松控制电视和电脑(呵呵,人类在自我欺骗方面真是有才华),不需要容忍某些人在多媒体选择方面的坏品味,可以用一整个下午和晚上欣赏更有审美品位的作品(——“阿姆罗?……还真是不可思议啊,我好像知道你的名字呢” 。——“夏亚·阿兹纳布尔。如你所见是一名军人”)。
股沟,啊不,谷歌,果然是神器。
终于可以报复后面楼的恶狗法鲨。
用股沟,啊不,谷歌上查来的都市传说吓哭了楼下的熊孩子,我真是复仇天使。
而且人类的食物很好吃啊,里昂现在才发现原来电视上的漂亮女明星喜欢的香菇菜心原来可以这么美味(以前他一直觉得香菇有股浓浓的粪便味儿),看来自己的品味提高……哦不,改变了。
他执意地不想承认人类就比猫类高等,因为在他眼里,自己依然还是一只猫科动物,他无法相信自己是永久性地成为了人类,要作为人类(这种低级动物)展开新的生活。
以前的生活很简单,只有他和他的人,每天晒晒太阳散散步的日子说来无聊,但那一天一天好像漫无尽头的时间,现在想来,用人类的话说,也是“莫不静好”。
莫不静好?——琴瑟再御,莫不静好。作为人类的里昂“知道”这句诗,却不知道自己为何知道,事实上,这样莫名地出现在他脑海中的知识和记忆并不仅仅是这些无关紧要的诗句。
他作为猫的有实感记忆终结在那个噩梦般的傍晚,然后就成为了人类,在陌生的房间醒来,看着陌生的天花板。里昂起初只觉得一片茫然。那种茫然好像灰色的海面,由平静之中泛起不安的波澜,海底有什么想浮上来,却被海面所压抑,抑制力与冲力在互相作用,小的波澜逐渐变成巨浪滔天。
各种思绪让里昂头疼欲裂,这种清醒就像是噩梦的边缘,大风大浪瞬间又把他卷回去噩梦之中。在梦中,他似乎看到很多人的面孔,似乎看到血的颜色,那些他都记不清了,只记得远处一个温柔急切的声音不断呼唤自己归来。
“里昂,你怎么还不回来?” 那个声音喊。
即使已经过去了近一个月,里昂回想当时,还觉得脑袋隐隐作痛。但他已逐渐适应了这种作为人类的不良反应,忍着头痛试图从脑海里那些纷乱的记忆中挖掘出一些线索,关于自己诡异的化身为人。
12月8号的下午,还是只猫的他在百花公园里遇到了两个冲突的人类,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做出错误的决定攻击其中一人,然后,现在想来是被那个人用某些带刃的武器划开了肚子。
但我竟然没有死吗?里昂不确定自己脑海中知识的准确性。但他从网上查到的信息与他的判断一致,不管对人类还是猫科动物来说,若被开膛破肚,在抢救不及时的情况下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
所以,里昂认为自己的这个判断几乎可以说是自然而然的:自己其实是人,但是失去了作为人的大部分记忆,而继承了叫做里昂的猫的记忆。
事实上,不是猫变成了人,而是人产生了错觉,认为自己曾经是猫?
但他也清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远不止庄周梦蝶那么简单。他知道很多关于小猫里昂的事情,作为猫的感受很清晰,看到里昂的主人(“哼,按照人类的观点来说,确实是主人啊……嗯,还是不要接受这一点。”)于鲤时,也觉得异常亲切,他甚至可以按照记忆找到回于鲤的家的路。但是他脑海中也有其他凌乱的记忆片段,陌生的面孔,和一些他并不知道实际意义的词语与名字。
如果“他原本是人”这一判断是正确的话,大概这部分记忆才是与自己的真实身份有关的吧。所以一旦此类记忆浮起来,他会马上在本子上记下。
但他真的需要找到“真正的”作为人类的身份吗?原本猫科动物的生活简单而快乐。
这时里昂依然敏锐异常的听觉告诉他于鲤已经进入了公寓楼,马上就要回来。
如果我过去真的是人类的话,这种期待的心情也是假的吗?里昂有种冲到门口迎接他的人的冲动,就像那个虚构的往常一样。身为一只优雅的猫,我还真是够不自重的,他想。
不过回头想想眼前这个边吃哈根达斯边玩borderlands的自己,距离猫科动物大概还真有个十万八千里。不变的是钥匙在锁孔里转动的声音听起来仍代表了某种动人的许诺,在家一整天,他至少会有两三次(嗯,最多不超过七八次)期待起这一刻。
里昂轻轻抓着桌沿,让椅子倾斜到七十五度,转头看到了他的人:海军蓝厚呢大衣使她显得比其他季节更娇小,被寒风吹过的小小鼻尖红红的,大概是看到自己带着耳机邋邋遢遢的样子,已经皱起眉头,撅起肥嘟嘟的嘴唇。她手里提着一兜豆角和一兜土豆,当然,那都是她喜欢的食物。
屋子里充满了熟悉的她的味道,而她的归来则让这种味道加入了丝丝冬日城市的烟火味,还有她白天喝过的新茶叶香。
里昂突然觉得追问自己是不是人类,真正的身份是什么没那么重要了,现在他唯一需要的是一碗带着烟火味和茶叶香的桂花粥。。
只需要想到这里,他就不由得嘴角上扬起来。
然而不管是作为猫还是作为人的里昂,都不可能知道门口的女孩眸子里映出的那个即使把修长双腿搭在桌子上,还是可以灵活地倾斜椅子的男孩儿,是用怎样的期待眼神与温柔笑容迎接了她。
然后老太爷般抛出一句:“赶紧去做饭啊,老子饿死啦。”
饿死好啊,正合我意。女孩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