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上雪(8)
张起灵醒来时看到的是吴邪的脸。
那人见他醒来,眉间的喜色只是一闪而过,也不上前,只是毕恭毕敬的叫了他一声,“族长。”
“你是谁?”虽然对方顶着吴邪的脸,但张起灵还是立刻对他用上了凶狠而凛冽的眼神,要不是适才仓促间看到这个人,以为他是吴邪,他也不会这么轻易中招。
“我是张海客,是来接族长的。”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终极之门将再次开启,没有时间了。”
——没有时间了。
这句话简直像是阿里巴巴的咒语,一下子打开了张起灵脑海里的一扇大门。
这次他虽然是真的忘了,忘得异常彻底,一听到这句话,却还是隐隐觉得有什么事是自己必须去做、应该去做的。
那天张海客对他说了很多,最后甚至像个真正的哥哥一样,温柔的叫了他一声,“起灵,我一定会尽快找到方法,让你从那扇门里走出来的,这一切,不该让你一个人来担负。”
张起灵置若罔闻,终于问道,“吴邪呢?”
张海客的表情一瞬有些古怪的僵硬,“你关心那种人干嘛?”
“吴邪呢。”
“族长和他朝夕相处,他的去向应该知道得比我清楚。”
张起灵好像这才正眼看他,“张海客,你也记得我是族长。”
那天张海客不得不吐露吴邪的去向,他们是把他骗进了一个由他们一手布置的陷阱里,张海客觉得自己也算仁慈了,至少还给了吴邪一席葬身之地。
张起灵冷冷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那个眼神真冷,像狼一样,有一瞬间,张海客觉得张起灵是真的想杀他。
他留在原地,眯起眼睛看着那抹远去的背影。
还是那样的身影,不高大,也不雄伟,但是足够笃定,一往无前。
张起灵他从来不会回头。
张海客只是觉得,这样的人,不该有软肋。
夏娃是亚当的第七根肋骨,靠近心脏的地方,但是谁说只有女人和所谓爱情才可以是男人的软肋。
张海客看着那抹背影,忽然又想起许多年前,那个孤独的坐在天井边,看起来孱弱又瘦小的孩子,那个人好像从小便拥有世上最平静与淡漠的眼神。
这么多年来,他还是常常想起那个孩子。
明明他也不该有软肋的。
吴邪醒来时是被一阵疼痛激醒的,他微微睁开眼,看到张起灵正在给他的肩头包扎,已经要缠上绷带了。
张起灵靠他异常的近,目光因专注比平日里还幽深上几分,沉稳的呼吸打在他的脖颈上,他一抬头就能看到对方纤长的睫羽和突兀的锁骨。
他没什么力气,轻轻拉下对方的脖颈吻上去。
张起灵没有挣扎,但呼吸似乎一下就乱了。
这样的沉默与顺从助长了吴邪的气焰,但也是有心无力,他只用唇舌轻轻撬开对方的唇齿,不轻不重的啜吻着,像是在啜饮一杯所剩不多的美酒。
吴邪的另一只手滑入身上的人衣内,掐着柔韧单薄的腰一路向上,一路触及的肌肤如羊脂般滑腻温润,叫人爱不释手,那些爱抚轻柔而细致,好像只是单纯的在抚摸与鉴赏一块美玉,张起灵却觉得对方好像一只小狗,懒洋洋的用温热的舌头舔舐着主人。
就是这样厚积薄发,也渐渐有了欲望与情热。
吴邪的手顺着脊椎摸下去,一下一下,似乎在数张起灵的骨头,最后顺势摸上尾椎……
梨木大床在二人的动作下微微摇晃着,彼时正值黄昏,稀薄而苍凉的日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被拉成了窗户那种方方正正的形状。那些光线有些照在吴邪微微弓起来的脊背上,有些透进张起灵漆黑的眸子里。
——我也想在黑暗中侵犯你,但我更想在阳光下拥抱你。
张起灵却不想伸手去抱吴邪,只是攥紧了身下的被褥,微微别开头,不敢去看吴邪的眼睛,他的脸一片绯红,眸里因为生理性反应染了一层水汽,他微微抿着唇,只有些许细碎的呻吟止不住的从唇齿间泄出。
原来这个人也会有这样的表情。
吴邪看着这张脸,几乎有些分心,忘了这是什么时候,忘了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男人或许都是下半身的动物,非要如此他才会觉得这个人好像真的属于他了。
因为他相信张起灵不会这样乖乖躺在第二个人身下。
他阖上眼,不想让张起灵看到自己眼中的软弱,低头去吻张起灵,“小哥,不要走好不好?”
两个人靠得这样近,反而不能明晰的看清对方的表情。
张起灵没有回答。
Y es or no。
他可能不会陪他去断桥看雪了。
第二天张起灵就走了。
吴邪醒来追出好远才看到那抹熟悉的背影,连帽衫,背着一把长长的古刀,黑金古刀早已在蛇沼不知所踪,而他背着刀的背影,却好像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那样的画面。
从别后,忆相逢。
后来?后来吴邪一路跟着张起灵到了长白雪山。
继上一次来长白,这也算他们第二次一起看雪了。
张起灵到底回头来救了他,或许他赌的就是他会回头。
“小哥,其实你也是喜欢我的吧?”
“小哥,你看,我们连戒指都戴了。”
他抓起张起灵的手,上面却是空空如也,他的心也跟着失落起来。
“吴邪,如果十年后你还记得我,你便来找我。”
有很多事仍是那时的他们不知道的。
比如张起灵没有丢那枚玉戒,而是用红绳穿起来戴在了脖颈上,被衣领遮住了。
比如张起灵写了一本日记,上面全是吴邪对他说过的话。
“小哥,我也会保护你的。”
“小哥,我喜欢你,你呢。”
“小哥,我觉得你和昙花很像。”
……
又比如,那是吴邪此生,最后一次见到张起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