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喜讯传耳未觉喜 悲情只是无限淡
繁花若锦,苍事已尽。
狸啼若生,满目忆沁。
……昙现院……
“王妃,您没事吧?”巧儿扶起吐得一塌糊涂的木若涵,赶紧又遣了下人去请大夫。
木若涵坐到椅子上,肚子还有些微微不适,摆摆手,“无事,怕是吃了什么坏东西了,对了,王爷呢?”
“王妃忘了吗,王爷正在宴客厅招待太子殿下呢。”
她一扶额,“确实是,是本王妃糊涂了。”
“喂,你们刚才瞧见了没,太子殿下带来的那个舞姬好漂亮啊。”窗外有侍女窃窃私语。
“是啊,我刚才去送酒,顾王一直在盯着她看呢,连太子殿下敬的酒都没注意呢。”
“你说,最近顾王都不到昙现院来了,会不会……”
“是啊,顾王与王妃成婚多年,膝下都无一子嗣,俗话说啊,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王妃,要不要我去……”巧儿木若涵的陪嫁丫鬟,听到人家议论自家主子的是非,心中十分恼火。木若涵拦住她,叹了口气,“他们愿意说就让他们说去吧,反正也是事实。”没有孩子,一直是她心中过不去的坎,若是王爷喜欢,收来做小,也不是不可以,只要能为王爷诞下后嗣便可。
“王妃。”巧儿一赌气,她也想不明白,王妃嫁给顾王这么多年总是处处为顾王着想,像是欠了他什么人情似的,明明是顾王欠王妃人情不是吗?
“巧儿,去藏书阁拿《花本记》来。”
“是。”巧儿出了房门,狠狠瞪了那几个侍女一眼,“叫你们乱嚼舌根,还不快干活去!”
侍女慌忙散开,见巧儿走远,又聚起来跑到院子的一个小角落。
“管家。”
满头白发的老者从袖筒中掏出一个钱袋递给其中一人,“这是给你们的赏钱。”说完抬腿就走。
“哎,管家,顾王为何要奴婢说这些?”其中一个侍女忍不住开口。
管家打了个噤声的手势,“有些事,要学会忘记,否则会招来杀身之祸的。”
侍女们不约而同的想到了顾王府被灭门的事,都打了个寒颤。
宫雪斟了一杯酒,举起对顾白道:“顾王,这次可要多谢你了,若不是你,皇姐的病也不会好的这么快,本宫自是要敬你一杯。”
“这是小王该做的。”顾王一饮而尽。
“对了,顾王今年二十有八了吧。”
“是。”
“啊,顾王现在都膝下无子呢,本宫从各地寻来偏方今日便赠与顾王,希望顾王早得后嗣。”宫雪又饮了一杯,语气中带着些晦暗不明的意味。
“那就多谢殿下吉言了。”
“啊,还有呢,”宫雪把玩着酒杯,笑意不明的看着他,“父皇托我带话给你,说:若是王妃诞下男孩,满岁时便封为世子;若是女儿,便封为郡主。顾王觉得如何?”
“那小王就先谢过陛下了。”嘴里虽说着恭敬的话,但面色却不怎么好,抬眼便看见了正在跳舞的舞姬,再看向宫雪,便懂了他的意思,派人去唤管家,等到管家来到,对他耳语几番,又笑着对宫雪道,“不知舞姬如何称呼?”
“唤她水灵便可。”
“水灵,到本王这儿来。”
“诺。”水灵软软糯糯一声回答,无比妖媚的看着顾白,上前便毫无顾忌的坐到顾白腿上,双手攀上他的脖颈,“王爷~~”
“好,看来水灵很是喜爱顾王,不如便将水灵赠与顾王如何?”宫雪顺水推舟。
“那就多谢殿下了。”顾白眼神迷离,将手抚在水灵背上。宫雪见状起身告退。
“嘶——我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南宁听那水灵说话,抱了抱胳膊,又撞了撞书绘音,“你有没有瞧出些什么?”
“你觉得呢?”书绘音看着那水灵倒是有些眼熟。
“顾王肯定是被逼着收下那舞姬的,还有那宫雪,到底在搞什么鬼?郡主世子,怎么听都是一种恐吓的语气。”南宁也觉得十分古怪。
功高震主吗?又是个异姓王侯。不对吧……南宁微微眯眼。
“哦,你怎么知道他是被逼着收下那舞姬的,那舞姬长相确实极好,男人不都好色吗?”书绘音瞥向南宁。
“你没看到吗?那舞姬搂过去的时候,顾王整个人都僵硬了,这像是自愿的吗?”南宁一副“你眼长哪里了”的表情。
书绘音闭口不言,他其实是有心试探南宁,竟对那句话一点反应也没有吗……叹了一口气,再等等吧。
待宫雪离去,再看顾白却是将水灵一把推到地上,面若冰霜,站起身居高临下对她说:“你在这儿只管做好你的侍妾角色便好,其余的事,本王想,太子殿下应该已经教给你了吧。”
“那是自然,对了,不知顾王可将槿华苑赠予妾身住呢?”水灵悠悠起身,抚了抚有些褶皱的袖摆。
顾白冷冷一笑,将杯中酒尽数泼到她身上,“你莫要太高看自己,就连本王的王妃都没有进去的资格,你觉得,你会有吗?”
她竟毫不在意,笑的极其妖娆,柔声道:“果然,顾王的逆鳞就在这儿呢,就因为连王妃都没有资格住进,哦不,是踏进槿华苑,若是让妾身一个低贱的舞姬住进去,更能刺激王妃,不是吗?”
顾白眼眸一暗,咬牙沉声道:“好,本王便叫你住进去,但是你绝不能动那里的任何东西,本王自会布置别的,若是你敢动,就算你是太子的人,也休怪本王将你挫骨扬灰。”
“好,妾身有什么好动的呢?只不过是一个小娃……”顾白发冷的眼神一扫她,她立刻噤声,冷汗就下来了。一捂唇,糟糕,说错话了。
“哼,希望你在王妃面前可不要说错话才好。”说罢就立刻拂袖而去。
“不就是一个小娃娃的院子,有什么好珍贵的。”水灵自己也带了贴心人,便立刻找客房去换衣服。
槿华苑……南宁撑住下巴,觉得有些耳熟,还有小娃娃。
她曾听木若涵不止一次的说过顾白有一位小妹,唤为顾槿,便住在槿华苑,也只不过提到过这些,倒是听外人道顾白是爱妹如命,怕是这位顾槿就是死在那夜大火中了,怪不得听人一提到槿华苑,顾白就这么大反应……
书绘音见南宁出神思考,眼神一低。
大夫匆匆赶往昙现院,正与水灵擦肩而过,他一抬头,恰好闻见她身上一股奇特的香味,也没太注意,匆匆忙忙往昙现院赶去。
“见过王妃。”医者在东陆拥有着特殊的地位,就算见到皇帝也只是行躬礼,大夫微微躬身便算是行了礼,坐到木若涵正前方,望闻问切,一切做完后,捋捋下巴上的髯须,笑道:“恭喜王妃,王妃已有了二月有余的身孕,孕吐也是正常的,但王妃身子底子不太好,要多加注意平时的吃食,以免意外小产,老夫就为王妃开些安胎药,还有些一些要忌口的吃食。”
“真是麻烦您了,巧儿。”木若涵压抑住心中的激动,吩咐巧儿去拿些酬金给大夫,待大夫离开,才默默洒下两行清泪。慢慢抚上还是很平坦的小腹,两肩耸动。
“王妃,您怎么哭了?”巧儿刚送完大夫出去,回来就瞧见她哭着,心中猛然一动,“王妃,您这是喜极而泣,对不对?”
木若涵弯着眉眼,使劲点头。
等着她平静下来,巧儿才开口问道:“王妃,这个消息要不要告诉王爷?”
木若涵低眉想了想,摇摇头:“再过一月便是王爷的生辰,那时本王妃再亲自告诉他。”说着满脸幸福的抚着小腹。
“王妃是想给王爷一个惊喜。”巧儿也大胆的嘻哈起来,心中念叨:哼,叫你们乱嚼王妃舌根。
“好了,你也要守口如瓶呀。”木若涵点了一下她的额头。
“诺。”
槿华苑。
明明不是木槿花开放的时节,而槿华苑的木槿花却开得十分旺盛,层层叠叠的洁白花朵一朵盖过一朵,连枝叶都完全瞧不见。懒懒的阳光洒在上边,像是为花朵镀了一层金边,折射进眼中,点点光晕闪得人有些置身于梦境的错觉,还散发出浅浅的幽香。
这香味……水灵鼻子一动,便发现了破绽,这并非真正的木槿花香,她伸手想去碰那花朵,只是轻轻穿过,“果然,只是法阵罢了。”
早些年就听说顾王府中的木槿花娇美无比,可自从走水之后,这些没有完全死掉的木槿树便只抽长绿叶而不再开一朵花,一开始走进这院子还以为是人家谣传的,原来是真的,要不然为何要自欺欺人的摆这些法阵呢?当顾白的妹妹,就算死也是值了。
同水灵一起来的女孩名为幻云,幻云虽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但却机敏无比,派她一起来也是怕水灵一时脑袋不灵光出错,她站在水灵身后,扯了扯她的衣服,轻声道:“莫要看花误了事。”
“好。”水灵一笑,仔细瞧着各个房间,问幻云,“你说,住哪间房好呢?”
幻云淡淡一扫,指着最左边的屋子,“你住这间,”又指向旁边的屋子,“我住这间。”
“好吧。”水灵推门进去,有些吃惊,坐到床上,拍拍床铺,“顾王府的下人动作真快,只不过换个衣服的空就换好了床铺,这被褥,是最新的宁州蚕丝被吧。”又跑到幻云的房间瞧瞧,与她房间的布置相差无几。
刚出幻云房门,就看到管家带着数位侍女来到槿华苑。
“灵侧妃,请您沐浴,晚间于王爷一同进膳。”管家恭敬地说道,一抬手,那些侍女便向她走来。
“等一下,这才未时末啊……”她额头冒出一滴冷汗,这也太早了吧,话音还未落就被那些侍女们“请”到了浴房。等到出来,她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早。
先是要泡半个时辰的花浴,再开始清洗身上,然后用不同的药膏洗三遍头发,接着熏一个时辰的香薰,换衣服,编发妆,戴象征品阶的玉石……忙到这时就已经是酉时末了,晚膳时间就在戌时二刻。
水灵整个人都像是被拆散了架,被幻云和侍女们半搀着到了饭厅,只看见了顾白一人,而不见木若涵。
她款款而坐,全然不见刚才的疲惫不堪,深情款款的看向顾白。
顾白一摸她犹若婴儿般滑润的脸蛋儿,笑道:“如何?做本王的侧妃,待遇好过做舞姬吧。”
水灵一诧,随即用余光瞥见了正往这走来的木若涵,顺势趴在顾白怀中,含情脉脉道:“那是自然,王爷既然将槿华苑让给妾身住,妾身自然感激啦~”说完还拖了一个软绵绵的尾音,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可以让木若涵听到。
顾白悄悄抬起眼,想看看木若涵会有何反应。